《燃燒》在我的觀影序列中是一部非常特别的電影,在我對電影懷揣着懵懂熱愛的年紀,第一次看到這部電影,我充滿了不解,隻覺得這是一部節奏相對緩慢的懸疑片,卻無法觸及更多。但此後的每一次觀看,都令我内心震顫,捕捉到更多深刻隐秘的東西。

第二次觀看,我開始理解人物,他們所代表的階級、困惑和渴望,little hunger的饑餓來源于生存所需,great hunger的饑餓來源于靈魂和精神層面的空虛。little hunger無暇追問人生意義,他們為生存庸庸碌碌,四處奔忙。great hunger擁有更充分的陽光、時間、自由,卻在唾手可得的安逸生活中走入精神空洞。

“我覺得《燃燒》展現的,不僅僅是韓國青年人的現狀,也能反映全世界人的生活現狀。因為越來越多的人都想成為像Ben這樣年輕多金、蓋茨比式的人物。大多數人的情況應該介于Ben和平凡的Jungsu(鐘秀)之間,但是人們會不顧自己原本的身份、社會地位,去努力追求Ben的生活方式——随意出國旅遊、住在高檔小區、開很好的車、穿昂貴的衣服、去很好的餐廳等等,總之就是盡可能地過值得炫耀的生活。”

我開始感受到李滄東所描述的,現代青年的集體性焦慮與迷茫。那種無力和困惑的情緒偶爾也會在我的心頭蔓延開來。我的成長曆程集中在深圳和北京這兩座城市,我看到太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擁有一切的年輕人,跟我一樣年輕的人,甚至比我更年輕的人。在凝視那些生活的一些瞬間,我偶爾會失神,會怅惘。而大多數時候,我享受追逐心中熱愛、努力生活的感覺,這種人生模式就像是挑戰-打怪-升級-下一關卡。而一馬平川的生活不需要費力,因為有“推力”助動,所以也無法完全掌控方向。我能感受到那種生活的空虛之處,所以我隻是偶爾豔羨,卻從不嫉妒、想要取代。

第三次觀看,我才看到影片中的虛與實,我才意識到,我先前的觀影結論中或許存在偏差。我感歎李滄東導演的功力之深厚,在不着痕迹間完成了視點的轉換,留下虛實之間的謎團,生出耐人尋味的複雜意味。謀殺是否真的存在,還是隻是鐘秀的想象,尾聲的複仇是真實還是想象,都無從得知。

唯一真實的是,“鐘秀們”的憤怒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