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有影迷曾用“好導演總會發光”來形容張律。早在2000年,張律導演便開始投入到電影創作當中,但直到2010年的《豆滿江》他才開始為影壇所漸漸熟識。而直到後來,随着電影《慶州》《春夢》《詠鵝》《福岡》等口碑佳作的相繼出爐,他終于在國内有了一群影迷擁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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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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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春夢》

在剛剛結束的金雞影展ITG國産新片展上,我們終于等到張律導演的新片《漫長的告白》。這部從開拍之初便備受影迷們期待的作品,與《永安鎮故事集》《柳浪聞莺》《迷路》《如果有一天我将會離開你》等國産新片一同在廈門舉行了展映。這也是影片繼平遙國際電影展首映後的再次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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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漫長的告白》映後見面會

作為打入華語院線的新作,張律導演自然是有備而來。影片原名《柳川》,後來改名為《漫長的告白》,打破了張律導演以往慣用的以兩個字為影片命名的方式,可見這部電影為登陸國内院線而做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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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柳川”不僅僅是異國他鄉,也是倪妮飾演的這個角色的名字。正是憑借着這樣的同名設置,張律電影中最為常見的身份認同問題,被巧妙地安置在這一文字遊戲裡。“柳川”既是空間的入口,也是時間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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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故事說起來并不複雜。女主角阿川與立春、立冬兩兄弟是少年時的玩伴,在打打鬧鬧中彼此暗生情愫;直到阿川突然遠走他鄉不告而别,往日情愫便無疾而終。一晃多年過去,兩兄弟各自步入中年,但内心深處依然無法忘懷過去。直到在異國他鄉,他們再次與阿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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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這好像就是一個俗氣的三角戀故事。再聯系電影片名來看,或許不難猜出整個故事的大緻框架。這一次,張律采用的是更接地氣、更世俗的叙事方式,影片中的角色也沒有其前作中那種疏離感,他們更是落地的,就像身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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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弟弟立冬稍微有所不同,他與哥哥立春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正如他們的名字一樣。立春熱烈蓬勃、幽默外放,始終活在當下;立冬則永遠活在過去,自從阿川無故消失後,他就變得愈發内斂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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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魯一飾演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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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柏青飾演立春

再次相遇,哥哥立春會嫉妒房東老闆和阿川的互動,主動去争取與阿川溫存;弟弟立冬則始終追索過去,害怕變化,在他看來,已經發生的事情遠比正在發生的更容易把握。

過去關于阿川的點點滴滴,立冬都不曾忘記。阿川離去,他的時間就仿佛靜止了,唯獨充斥着他的自責、悔恨與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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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雖說披上了愛情電影的外衣,但張律的電影終究不是偏重叙事的那一卦,他更擅長的是組織鏡頭語言和處理人與空間的關系。同時,得益于肉眼可見的預算升級,在大銀幕觀看這部電影,更精緻的鏡頭語言和更細膩的影像效果,給我們帶來的是流暢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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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律的鏡頭中,似乎常常有一種以空間的方式看時間的意味,如果把“過去”看作某種固定實體的話,那麼“現在”也終将成為“過去”。這樣,“過去”和“現在”都不再隻是時間維度,同時也是空間維度,甚至還可以依據占據的體積去劃分。

由此,我們的“過去”便能被切割成大大小小的空間體塊,每塊都重量不一。或許,在我們每個人的身體裡,終究都有一塊最重的“過去”壓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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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漫長的告白》所呈現的就是人與過去之間的聯系,或者說人如何與過去相處。這裡的過去也許不僅是個體的,也是曆史的;而相處則經常是充滿矛盾的,放到電影鏡頭裡,就是那些其實無處不在的“界限”:空間的界限、每組人物關系的界限、過去和現在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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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用橫搖鏡頭串聯起一幅幅畫框,畫框裡的人物時而彼此對話,時而入畫出畫,然後一瞬間便以空鏡停頓。終究,畫框内的空間無法阻止時間的流動,當鏡頭一轉,便順勢轉入另一段角色關系當中。畫框之間始終充滿着分明的界限,而橫搖鏡頭則似乎充當起時空隧道,在角色關系的界限上撬開一個隐形的缺口,至少留下一些轉瞬即逝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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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神來之筆,無疑是倪妮飾演的阿川的那支舞蹈,想必已經看過這部電影的影迷都難以忘懷。這場戲中,阿川先是獨自起舞,繼而又與立春共舞,在狹小的鏡頭空間中,時間仿佛瞬間凝固。一段舞蹈勾連起過去與現在,過去在現在複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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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空的距離被隔開,人與人的聯系難免會發生變化,即便再次尋回也不再是曾經。但我們卻依舊固執地寄希望于共同經曆,哪怕共同經曆的隻是一個瞬間而已,也可以做“這一分鐘的朋友”。至少在那場喚醒過去的舞蹈當中,在那個瞬間,他們三個人的聯系再次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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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律導演前作中也有不少舞蹈的段落。比如《春夢》中,女主角所跳的那支舞,是很多影迷心目中的年度最夢幻時刻。再比如《詠鵝》中,男主角以舞蹈的方式吟誦詩歌。

這就是導演身份認同的投射,是勾連過去和現在的儀式。我們試問,曆史的聯系會因為空間的區隔而中斷嗎?至少在我們心裡,曾經的聯系終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被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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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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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鵝》

張律作品中的大多數角色都非常孤獨。也許孤獨本就是這個世界的常态,但影片中的每個人物似乎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擺脫孤獨,努力地去建立聯系,突破層層界限。

縱觀全片,立冬時常都處于畫框之外,或者短暫地出現而又旋即離開。甚至在對話過程中,我們更多看到的隻是立冬的聊天對象,莫名有種“言在畫外”的細膩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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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律導演也并非全然冷眼旁觀,與此同時,他也在影片中特别設置了一位如母親那般的飯館老闆娘角色,使這些孤獨的遊走者既能果腹又能暖心。

當然,立冬的孤獨更多是一種主動選擇的自我犧牲。他始終深陷于自責和悔恨,在他的認知裡,阿川當年正是因為自己才遠走他鄉。而兄弟倆深厚的感情,同樣令他痛苦不已。當再次遇見阿川時,他再次徘徊于做配角和不甘心之間,最終也沒能向阿川“說出”什麼像樣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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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張律導演以往的作品,《漫長的告白》可能是他情感表達最為濃烈的一部。雖然無論場景還是人物設定都有不少其前作的影子,但這部關于北京人的故事明顯帶有更多的煙火氣。

終于,倪妮總算找回了适合她的電影;張魯一再次诠釋了非常獨特的角色;辛柏青依然自如發揮,演技了得。“沉默”了多年的張律導演,終于再次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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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律導演和倪妮

作者| 林夕已被占用;公号|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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