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處的這個“當下”,距離《2001太空漫遊》描述的世界過了23年,距離《銀翼殺手》的時間點過了5年,距離《阿基拉》的時間點過了4年。

在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站到諸多經典科幻電影中預想過的那個“未來”。然而,未來究竟是什麼樣?誰也給不出一個準确的答案。卓越的創作者與藝術家會給出他們的猜想,而這份猜想會在歲月的更叠中逐漸接近事實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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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工場動畫最新推出的動畫電影《荒野機器人》就描繪出這樣的一幅場景:在不确定具體何時的未來時刻,一家名為“環球動力公司”的科技企業,幾乎統治了地球上跟機械智能相關的領域,他們所生産的機器人誕生了完整的自主學習與服務意識,足以取代人類從事大規模的生産體力勞動。

在這個強大的機器樞紐的協助下,人類社會與自然環境之間似乎找到了更和諧的相處關系,那就是盡可能互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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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百密之中必有一疏。台風過境,海浪将家用機器人蘿斯的包裝箱吹到了荒野裡的無名角落。等它蘇醒過來,映入眼簾的場景不是程序設置好的阡陌交通、亭台樓閣,而是幾隻海獺驚懼又好奇的眼神。

随着蘿斯深入這座與世隔絕的海島,它發現自己已成為這裡的不速之客,作為原住民的野生動物都對它懷有敵意。哪怕蘿斯依循“造福衆生”的本能,學會了當地獸語,想要幫助動物們解決生存問題,卻始終無法融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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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蘿斯還不知道“孤獨”究竟為何物,它隻知道這座荒島似乎并不需要它,便想到開啟身上的定位聯絡裝置,重新回到環球動力公司的懷抱。

而命運的齒輪在此刻開始轉動,一枚從天而降的鳥蛋落在它的身上,随即蛋殼破碎,一雙晶瑩的眼睛露了出來。新生的灰雁,把今生看到的第一個“活物”認成母親,由此蘿斯和荒島生靈的羁絆正式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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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娃之旅并不順遂,在蘿斯既往的思維中,它就是為解決問題而生的。而突然到來的灰雁“小布點兒”如此脆弱又手無縛雞之力,需要無私地傾注大量時間精力才能成長,這完美地解決了蘿斯的存在性困惑。

但蘿斯的編程代碼裡完全不具備養育幼崽的經驗,随着小布點兒逐漸地長大,超出蘿斯認知範疇的意外越來越多。它在茫然無措中,隻得借助島上其他野生動物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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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斯認識了同樣是獨來獨往的狐狸芬克,認識了拖家帶口的負鼠媽媽“粉尾嬸嬸”......帶娃的隊伍肉眼可見地壯大,蘿斯的代碼也發生了難以想象的變化。它開始産生自我意識,經曆欣喜、遺憾、勇敢、思念等等複雜的情緒。

終于,蘿斯從“它”變成“她”,從機器人蛻變成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但危機還遠遠沒有結束,正如無數經典神話故事中講述的那樣,當蘿斯覺醒,化身機器人中的異類之時,她将如何周旋于兩方,守護自己珍視的家人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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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美國童書暢銷作家彼得·布朗筆下略顯瘋狂,又兼具溫情的想象世界,經由曾獲得3次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提名的導演克裡斯·桑德斯與《馴龍高手》原班人馬傾力打造,終于得以搬上銀幕,并将于9月20日登陸中國院線。

奧斯卡最佳女配角露皮塔·尼永奧的配音加盟,是如何讓蘿斯發展出從機器到人的變化特征的?為何《荒野機器人》可以做到既突出3D動畫的科技感和逼真的運動姿态,又不失2D動畫細膩的生物線條和色彩搭配?關于未來,好萊塢的資深動畫創作者是如何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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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這些問題,我們在影片正式上映之前,邀請到《荒野機器人》的導演克裡斯·桑德斯,聊了聊他的創意與堅守。這位年逾花甲的導演,在聊到關鍵之處時仍舊手舞足蹈。或許正是這種激情鼓舞着他們,引領動畫工業的巨輪向前航行。

獨家專訪克裡斯·桑德斯導演

采訪| 廢話隊長

看死君:先來聊聊露皮塔的加入吧!在觀衆的印象裡,她出演有力量的女性角色比較多,這次是怎麼想到讓她為一個機器人的形象進行配音的?這是她第一次為動畫片配音,在聲音出演的過程中,她給你帶來了怎樣的驚喜?

克裡斯:我必須感謝我們的選角導演克裡斯蒂·索珀,她非常熱切地想要詢問露皮塔是否對這個角色感興趣。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露皮塔考慮得非常周到,她沒有馬上答應。我們讨論了幾次,她有在認真思考這個角色和故事。當她決定答應為這個角色配音時,工作才真正開始。

我和露皮塔每次錄音時都會一起工作,我們翻閱書頁,讨論角色和她在故事中的位置。在我們确定蘿斯的性格和角色的細節時,露皮塔也在為蘿斯轉變自己的聲音。

影片結尾處的“蘿斯”(聽起來)是露皮塔本人,而在影片的最開始,雖然她還是露皮塔,但她的聲音有點變化,聽起來更多一點......也不算是機械化,但更多了一點情感上的生疏和距離。當“蘿斯”經曆了電影中的故事,生活經驗變得越來越豐富,她說話的方式開始略有不同,聲音變得放松,變得更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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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我有留意到她的聲音表現,她開始隻是一個簡單的機器人,而後逐漸擁有語氣語調和停頓,變得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就這個變化的過程,你跟露皮塔是如何進行設計的呢?

克裡斯:我們從一開始就決定蘿斯會是女聲,但這個聲音聽起來會略有不同,這就是我們剛才讨論過的。至于我們是怎樣做到的,這需要很多細緻的工作。

我們會有 “啊哈”時刻(指靈感迸發),在那一刻,我們會抓住不同的想法,解決問題。我想說的是,我們一直在調試錄音,試圖為每一個瞬間找到最合适的蘿斯之聲。

再次感謝露皮塔,她完成了大量的工作和構想。她是一個非常有創造力的人,非常有想法,非常靈活,而且她擅長創造角色,賦予角色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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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你是怎麼看待蘿斯和小布點兒的關系的?

克裡斯:我認為他們的關系在某種程度上是很現實的,蘿斯并沒有因為自己要當上家長而立刻興奮起來。而我對這個角色的看法是,她是第一次為人父母。我認為她對自己要做的事感到不知所措,這也是我們對蘿斯的塑造所采用的角度。

她熱衷于解決問題,但當涉及到一個孩子,一個相當不合邏輯的、需要關懷的有機生命時。她沒有這方面編程。這就是我們想在影片中表達的理念,即任何為人子女或父母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沒有教你做這些事的培訓手冊,你隻能自己日複一日摸索。這正是我們在銀幕上與蘿斯一起記錄的,她意外成為養父母的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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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當下在美國,親子關系存在着怎樣的特質?你是如何将之投射在銀幕上的?

克裡斯:我隻能說說我自己為人父母的經曆。我的孩子出生時我很害怕,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當中肯定有令人興奮的方面,但我的主要感覺是恐懼。我甚至不敢伸手去抱我的孩子,我會擔心如果我把她摔了怎麼辦。

這些年來,随着我女兒成長,她有了更強的自理能力,在她身上發生的每件事都會讓我感到期待。但是,撫養一個初生的嬰兒,每個人都會這樣告訴你,“你其實還沒準備好迎接這個孩子”。相比于實際情況,他們說得簡直太保守了!

所以我們試着讓蘿斯陷入這個處境。這是種普遍現象,不管你是誰,當你的孩子出生時,你都是個外行。每個人其實都是第一次為人父母,所以我們都有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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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科技和自然的沖突也是影片主題之一,在影片中你是以輕松幽默的方式呈現的,也比較樂觀。所以你相信生物能夠抵禦機械的侵蝕嗎?在你看來,我們還需要多久才能達到影片中的那種科技水平?

克裡斯:我希望人們在看完這部電影之後,會對動物們有所思考。動物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發言權,所以我希望這部電影代表着一種未來,人和動物的關系得到了重新定義,但動物顯然還在那裡。從小說原著中描繪的未來看,動物們依然活得好好的,人類則退居到氣候可控的大城市裡,這些城市非常漂亮,一切都規劃得井井有條。

所以在原著裡,人類和自然在某種程度上是分離的。我很希望科技能繼續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我們的環境能保持得更原始更幹淨。故事裡描述的可再生能源和電力,從長遠來看會更清潔一些,我認為這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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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對于具體的時間點有沒有構想呢?影片中的“環球動力公司”是一家怎樣的公司?

克裡斯:很明顯,這家公司相當先進。我們問這本書的作者彼得·布朗,他在寫這本書時有沒有想到具體的年份,他說沒有,隻是未來,至于故事發生在未來多少年,他是模糊化處理的。所以我認為,人們可以自己來想象整個故事發生在多遠的未來。當然我們也加入了一些地标來表明,這裡還是地球。我們做出“金門大橋”,而電影中的動物種類,會更貼近西北太平洋那邊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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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作為曾經在迪士尼和夢工場動畫都有過傑出貢獻的動畫創作者,我們很想通過你的視角來更多了解現在的好萊塢動畫工業。你認為制作一部動畫最重要的步驟是什麼?你最享受的環節是什麼?

克裡斯:是挑戰。我進入這個行業因為我喜歡講故事,就始終在尋找我能與之産生共鳴的劇本。我遵循個人的偏好進行選擇,嘗試參與這些項目。現在這個行業正蓬勃發展。在這裡制作電影的機會更多,動畫的種類也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剛從加州藝術學院畢業時,這行業并不繁榮。 我剛入行的時候,迪斯尼還沒有誕生《小美人魚》。《小美人魚》真是令人大開眼界,當它出現的時候,給動畫行業注入了新的活力,我想這是動畫業第二次複興的開始。

在他們完成《小美人魚》時,我參與了《救難小英雄:澳洲曆險記》的制作。下一部我參與的是《美女與野獸》,後面短暫轉到《阿拉丁》團隊,然後又去做《獅子王》,在這過程中還去了《花木蘭》團隊,《花木蘭》我是全程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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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美女與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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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花木蘭》

而在《花木蘭》之後,我創作了《星際寶貝》,創造(并且配音了)史迪奇這個角色。之後在夢工場,我本來計劃是要做《瘋狂原始人》,後來轉而先去做《馴龍高手》......我在動畫界工作的年頭越長,就越覺得動畫愈發重要,現在比以前有更多精彩的事情在發生。

而我們制作的這部電影,我認為它已經創造了曆史,因為我們在這部電影中使用了彩繪造型,真的是畫出來,隻不過用的是觸控筆而不是畫筆。盡管如此,《荒野機器人》仍舊代表着回歸到那種最讓我們着迷的藝術形式。當我們最初接觸動畫時,這些美麗的環境、手繪的角色、手繪的環境,看起來不像是電腦制作的。因為電腦可以輔助我們,但電腦并沒有生成任何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是藝術家手工制作的,這也是這部影片看起來如此壯觀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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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你理想之中的未來是什麼樣的呢?關于動畫技術也好,關于人類情感也好。

克裡斯:既然我們已經做了這部電影,我就想把每部電影都做得盡可能偏向繪畫,除非有什麼理由要做一個非常CG化的風格。我喜歡CG動畫,當它出現時我非常興奮,因為我們可以在空間裡移動攝像機。傳統動畫做不到這個,回想以前我們都隻能将鏡頭平移和變焦,僅此而已,否則的話你就隻能剪,剪,剪。

但擁有CG技術後,在影片處于情緒高潮的時刻,或者在動态鏡頭中,我們可以把攝影機往前推,我們可以把攝影機搖來搖去,做我們以前做不到的事。我們的CG技術可以輔助攝影機,至今仍然很管用。但現在,我們終于又可以擺脫觀衆習以為常的CG造型,大家都是非常開心的。

當我們看到《玩具總動員》時,每個人都受到鼓舞,從那以後的每一次叠代、每一次改進、每一個裡程碑,都會讓我們驚喜。但經過一段時間後,大家都開始有點陷入這樣一種觀影體驗:如果屏幕上出現了動物,你就會看到它們皮毛上的每一根毛發,有點太細緻,甚至會讓人分心。樹上的葉子也都長得差不多,被複制了上千上萬次。因此,我認為這些東西看起來并不那麼巧妙。

而現在,我們終于有能力拓寬這些電影的外觀,讓它們看起來更有個性。我剛接觸到動畫的時候,很多電影和IP看起來都是形态各異的,比如像《查理布朗的聖誕節》《美女與野獸》以及《睡美人》。但後來有一段時間,這些東西又開始看上去很趨同。而現在,它們又可以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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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死君:最後再替影迷們問個問題吧!小布點兒和Roz的故事是開放式結局嗎?

克裡斯:我們希望結局能跟書裡寫的一模一樣。關于如何為影片結尾,我們前後讨論了很多次。我不想假設這部電影會有續集。我确實曾考慮過把電影結局改得跟小說結尾有些許區别,但開發主管們幫了我大忙。瑪吉、克裡斯汀和埃裡克都認為書中的結局才是電影的正确結局,所以我就确定這麼做了,為了讓觀衆獲得強烈的滿足感和離場感。即使我們再也不拍第二部《荒野機器人》,他們也會對這部電影的結局感到滿意和開心,這些都是忠于原著的。

看死君:《荒野機器人》還會制作續集嗎?

克裡斯:目前隻能說,原著小說肯定會出版第二本書,也肯定會有第三本書。所以如果我們想做的話,機會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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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 & 撰稿| 廢話隊長

公号|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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