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在喜劇、懷舊光暈與黑色電影的渲染下,目前已經超越了行政區劃,甚至超越了時代,成為了一個單獨的美學類型。

東北喜劇,東北武林

鵲刀門選了一個架空時代,以東北武林為背景,講述了鵲刀門與抗倭組織鬥争的故事。開篇就有大量唠嗑似的東北口音畫外音,好像在告訴你别太當真,但也不能不當一回事,主打一個樂呵。

打開《鵲刀門》好像又想起了從前偶然打開《鄉村愛情故事》不知不覺一口氣就看完好幾集的日子。

用喜劇寫武林已有珠玉在前。用消解的形式去講一個嚴肅的大事,往往能有不錯的效果。

不僅大的題材是适合喜劇的,鵲刀門的内核其實很深沉。鵲刀門掌門西門長海意欲深入調查朝中漢奸,但為了掩人耳目,抓來自己的雙胞胎兄弟、廚子西門長在來冒充自己。

第一集講雙胞胎身份互換,第二集找慫炮替身找老伴,第三集講收徒學藝,其實每集的重點都點在了很有讨論度的話題上,但單元喜劇看着不累。

替身文學這件事,上可深沉如《假面》、《兩生花》,中可平易如宛宛類卿,下可輕松愉快如《鵲刀門》、《滿江紅》。而錯位又是一個最主要的喜劇技巧。

于是我們看到武林大俠趙本山和廢柴大廚趙本山交換了身份,但是後者心安理得,一點也不發憷。趙本山要演廢柴哥哥西門長在,西門長在要演掌門人西門長海,這個“小人物遇大事”的基礎設定下面,随便加點小料都是好笑的。

比如第一集廢柴大廚出山,徒弟吐槽他把自己的雲南毒蟲炸了吃了;比如廢柴哥也分不清自己的兩個徒弟;比如尋仇與相親的身份錯位。包袱還是熟悉的配方,但密度很高。

就會讓我想起那個表情包:當你在簡曆上撒了謊但還是得到了這個職位。

同是人間惆怅客,相逢何必淚縱橫

喜劇不講大事,或者試圖消解大事,這是因為普通人的生活就是這樣,沒啥意義重大的事,不會被載入史冊,卻也有真實的快樂和痛苦,快樂不分高低,痛苦不分深淺。

鵲刀門就像你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公司,做着沒什麼存在感的工作,服務着沒什麼領導力的領導,即使如此,每件事都還要認認真真去做。就像不結果的稗子,即使知道沒什麼結果,也要認真地又種又長。

而喜劇則是在為這種徒勞說話: 這種生活不是毫無意義的,你的理想不是徒勞無功的。外面正在抗擊倭寇,小門小派小人物身無長物,也想做些貢獻,滿足武俠理想。

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就像主題曲裡唱的:關關難過關關過,整倆硬菜把酒喝。

近幾年來社會情緒逐漸走向低落的一面,而國内喜劇内容則借勢越來越火爆。

在越來越“重”的生活裡,我們需要足夠輕巧的調劑,但又不能過于輕佻。苦難需要被消解,但又不能被無視。《鵲刀門》就做到了很好的舉重若輕,這種舉重若輕,也是趙家班一向擅長的。

趙家班往事

很難有演員像喜劇演員那樣高産又常青。

趙本山的臉從舞台、電視到電影,最後重現在線上平台,每次出現有觀衆買賬,這種原生的喜愛度是現代影視工業體系下成長起來的明星難以望其項背的。

優秀的喜劇演員,站上台就是那個角色,不會讓人懷疑。這一點簡直太了不起了。

同時,由于喜劇對尺寸、節奏的特殊要求,往往會形成合作夥伴的聚落。也更适應影視業的師承、薪火相傳的局面。

《鵲刀門》除了領銜主演趙本山,也有宋小寶、宋曉峰、文松、程野、楊樹林等熟面孔。一個人講了台詞,另一個人得知道給什麼樣的反應,這種長期磨合帶來的默契,會讓人看戲時覺得無比舒坦。

趙家班名義上從2009年成立,但其實從2003年《劉老根》時代開始,這些面孔就開始浮現在我們周圍。

假如說電視劇就是主打一個陪伴,還有誰能比趙氏喜劇陪你更久呢?

除此之外,在導演吳迪的加持下(今天才發現《鄉村愛情》《大笑江湖》裡面都有人物就叫吳迪),《鵲刀門》在鏡頭、聲音設計和動作設計上都多了很多武俠的質感。相比起以往更偏向生活影像的鄉村喜劇,這次除了喜劇的看點,也做足了武俠的看點。有不少山野樹林的空鏡、打鬥場面、絲滑的一鏡到底,都能看出導演的造詣和審美。鵲刀門不再是古裝版的象牙山故事,而是真正有符合武俠的視聽體驗。

浮沉二十多年,趙本山與東北一樣,已經超越了一個名字,成為了一個梗、一種風格、一個符号。因此,在作品中,我們也看到了不同程度的自反,比如二徒弟趙德柱想要追求掌門的女兒小柔,于是決定自立門派,他思來想去,決定拜在趙本山名下。像極了硬編名人名言的高中生。

趙本山與他的趙家班從來都擅長扮演這類怯懦、俗氣、平庸、甚至笨拙的小人物,你身邊總有一個這樣的人,甚至你就是那個笨拙的小人物,卻從來沒有聚光燈打過來。

盡管喜劇世界裡總有新人異軍突起,但趙本山和他身後的東北,卻永遠沒有代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