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比魔法更不可靠)》

這部短片同樣可以分為三個小段落,再加一頭一尾。三個小段落十分明顯——車内聊天、辦公室争吵、咖啡店偶遇,都是封閉空間,室内場景戲,但通過導演的場面調度,演員的表演,每場戲都充滿了力量,在有限的肉眼可見空間之内擴大出了内心精神無限的空間。而一頭一尾,則完美轉換了古川琴音扮演的這位女生從被拍攝者成為拍攝者(拍攝背景為正在修建中的建築),在他者中完善了自我主體。

辦公室争吵中,古川琴音扮演的女生問前男友:“比魔法更不可靠的東西是什麼?”在接下去的内容裡我們馬上得知答案,是愛。而再往前推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是因為前男友與她的好友谷米度過了一段魔法般的時光,兩人因這段時光而墜入愛河。那麼就産生了一個結論,愛會帶來神奇魔法,但愛比魔法更不可靠。

在這段辦公室的室内戲中,我們得到另一個想要傳達出來的重要信息:男女雙方無論是對自身還是對他人的态度都十分搖擺,十分可疑。女生說:“搶走原本屬于我的人。”男生回答:“我不是屬于你的人。”女生說:“我指的是谷米。”這立時顯示出男女雙方的想法全然不同之處,導演的兩性意識明顯在起作用。但很快,女生反駁掉自己的話,加重語氣地說:我愛你。但馬上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愛。男主同樣如此,表現出自己真正愛得是女主,但每次又徹底打回原形,讓人質疑他的這份愛。

女助理突然回來拿包(這像是一種心機)撞見了兩人擁抱在一起,女主跑出去,男主想要追,但被女助理質問,他自己都不肯定地問“不用追嗎?”

這裡有着一種語言和行為上的相反模式,也就是言行不一。當兩人說愛的時候,行為上表現得卻是不愛,當他們行為上想要表現愛時,語言卻又變成了不愛。

短片進入第三個段落,三天後,女主和谷米在咖啡店,窗外偶然走過男主,男主被谷米叫進來。在女主的想象中,自己會進行一番告白,但會失敗,男主會起身出去追谷米而不是留在原地,于是她掩面哭泣。鏡頭瞬間拉近特寫,她的側顔占滿畫面,然後聲音自畫外傳來,于是我們知道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想象。然而這想象是基于現實的想象,也實則是為她完成了一次蛻變,讓她做出了另一種選擇,打過招呼後立馬起身離開,路上她看見了正在修建的工程,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

在她的想象之中男主為什麼沒有留下呢?正如辦公室結尾男主為什麼沒有追出。

《開着的門》

門大開着,然而卻又無人可以真正進入其中。電影開場沒有多久,三個人物的性格已經呈現完畢,教授的不近人情堅守原則,男學生的陰暗狹隘心理,高齡女學生的不自信不合群。甚至可以揣測出,女學生與男學生之間的不軌戀情隻是因為女生必須抓住她孤寂的校園生活中的最後一根紐帶。

在女學生誘惑教授時,閱讀最高潮之處時,鏡頭從門外對着教授,拍不到女學生隻能聽到她的聲音,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刺激感,一種私密與公開共同存在與畫面之中。

當兩人一起坐在桌前時,鏡頭不再對着那扇開着的門了,而教授通過言語反而讓自己進入了女學生的心門之中,用言語誘惑了女學生,這串聯起了第一個故事,關于對話的色情,或者關于一段魔法時光。

教授說,一旦出現誘惑自己必将陷進去。但是誘惑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卻全然不知曉,這又是另一種“言行不一”的狀态,由此狀态延伸出來的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真正存在的疏離之感。

得知聊天被錄音之後,教授沒有責怪反而出現性興奮,在偶然與想象中促成了這一次的性興奮,包括後面女學生提出的一個“非分要求”。

女學生在教授的言語中得到鼓勵,主角看似是教授,實則是女學生,她通過教授尋回了自我,然而因為那封名字相似而導緻發錯的郵件,讓女學生離婚,教授辭職消失,一切原本好似已經搭建的關系網絡瞬間因為一種偶然就崩塌了。

但結尾卻耐人尋味,五年後,女學生再遇男學生,她态度冷淡,得知男生在出版社工作,提出一個想法,想要對教授進行彌補,但男學生沒有多少愧疚心理。當女學生得知他要結婚後,她的行為立馬發生變化(言行不一,一邊恭喜他,一邊親吻他),這變化的動機是什麼呢,大概她想重複一種誘惑複仇,通過對男學生的複仇再次尋回自己的主體。

《再來一次》

最有魅力/美妙的當然是這一短片,越看越覺得複雜深奧的也應是這一段。開場就是一個介紹背景的字幕,“因為一種病毒,日本脫離網絡,重新進入郵政和電報的時代”,這一環境下,真正引出的問題是人與人之間究竟會産生怎麼樣的變化?而由此,整個影片的氣質也産生了一種時空交錯倒流的錯覺。

首先應該要注意到的一個場景是這裡:整部電影中唯一認出夏子的人是同學會上的清宮,而夏子卻叫錯了她的名字,叫成了清原。而這位清宮的目光中透露出的信息表示或許在少女時代對夏子有着隐晦朦胧的情感,而夏子全然不知。

夏子和小林绫因為一系列偶然與想象的因素相遇到一起,夏子應邀進入小林绫的家中。可當夏子打算傾訴衷腸之際,小林绫發覺了不對勁,雙方都認錯了人(即使覺得不可能認錯,但仍然認錯,記憶之不可靠)兩人在尴尬(但在觀衆眼中卻充滿魔力)中繼續交談下去,并進行了一次治愈雙方的模拟遊戲。在這一短片中兩個人其實互為他者,互相借由對方完成了自己的主體性。

回溯具體的場景,當小林绫向夏子問,那我是誰時,真正的故事從這裡正式展開,一場關于“名字/記憶/時間”的争奪戰。

起初我認為真正的主體是小林绫,因為對于她的塑造是更多方面的,母子關系、夫妻關系(還順帶着探讨了電影中的文學性),包括成為家庭主婦後的生活,一切都在慢慢殺死她。而這次命運般的相遇則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她,讓她尋回記憶與時間。但第二次觀看時,兩人的映照是相互的(可這又産生了另一懷疑,到頭來,是否存在着兩人都是自說自話的狀态呢?)。

在小林绫家中,第一場扮演遊戲之時,由夏子誘導着讓小林绫的主體現身,可以清楚看見導演運用的門窗構圖,還有窗戶上的倒影,使兩人始終隔着一條線。而到了室外,輪到夏子扮演那位女同學,兩人假裝偶然遇見後(與第一次相反的站位),而這一次是由小林绫誘導完成夏子的主體,最後的擁抱是兩人共同完成的,徹底打破在家中的那層隔膜。

當兩人進行模仿遊戲時,整場對話其實也是充滿了一種“色情”性質的。在天橋上的扮演,她們由于對方的誘導都具有了兩種身份。而最後她們擁抱的畫面定格,雙方的頭都倚在對方的肩上,一左一後出現兩位演員的名字,然而這裡導演玩了一個小戲法,究竟哪個名字對應着哪位演員呢?于是雙重身份上就又多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