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于觀影後用一句話總結感受,這次想了很久感覺還是“驚奇”最合适。看起來簡單、沉悶的家庭題材拍得如此精彩,沖突無比密集的劇本也處處透着精巧的自然感,總讓人驚奇地回味這就是生活,處處是栖居于謊言上的即興。
其樂融融的一家從早飯就開始滲出窒息的氣味——丈夫與女兒出門後,家庭主婦要獨自一人面對把勺子舔了又舔插入泡菜缸的癡呆公公。瘋女人不是一瞬間轉變成的絕望形象,女兒與男友吐露真心時形容母親與爺爺的關系為「相互依賴、彼此需要」完美繞開母親被隐形家庭勞動剝削的事實,無業丈夫歸家後在隐瞞自己失業的同時面對癡呆父親嘔吐物要說着風涼話催促妻子趕緊收拾殘局。而西川美和沒有讓任何一個形象單薄,母親是受害者也是見風使舵的偏袒者,父親隐瞞失業面臨破産卻不連累初入社會的女兒,永遠認真乖順的女兒也會學着哥哥哼吊兒郎當的口哨;愛和規訓以詭異的方式絲絲縷縷勾連着參與家庭生活的每個人。
影片結尾兩人走入山林的超現實色彩和明亮的爵士放克樂的視聽融成了奇妙的和諧。兄妹談論蛇草莓是否存在和電視裡的盜竊報道同時響起,視聽的回響默契彙合,早班車乘着朝陽在高架上呼嘯而過,妹妹漠然地向前直走,僅是時隔一天卻再也無法回到乘着列車上班的普通、正确的生活。

本該在陰冷地方出現的蛇莓在出現在陽台上則是身為小偷的哥哥給家裡帶來的最後溫情。導演在去年的映後中說:“我想人是在想要保護自己重要的東西時才會說謊,所以電影裡的人都是在保護家庭而說謊。”家庭綁定着不同性格不同意識形态的人們都盡力佯裝着幸福美滿的姿态,我覺得西川美和正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平靜的絕望——在理解家人的複雜性後依舊難以共處一室的真空感。幽默或荒誕的拍攝方式(各中升格、飯桌上的黑色鏡頭)使蛇草莓介于奇幻與無限真實之間,20年後仍是靈氣逼人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