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女人是大衆眼裡的好女人?在秦漢,大約是莊重守禮,懂得勸谏君王或夫君的女人,比如班婕妤;在魏晉,是有名士風度,泰山臨崩而面不改色的女人,比如謝道韫;在唐朝,大約是健康向上,既能提筆寫文章也能騎馬打馬球的女人,比如上官婉兒;到了明清,好女人的标準就變成了一雙彎翹如新月的三寸金蓮。

這個标準不斷收縮,變得單薄,但無論是古代哪個王朝,野心都是女人的禁忌,再有才華的女人,也隻能以一個輔助者的形象出現。

景甜在《灼灼風流》中飾演的慕灼華是一個颠覆性的古裝劇女主,她不是白瘦幼美的小白花女主,不是隻會瞪着大圓眼睛的傻白甜女主,更不是知書達禮的賢惠型女主,而是充滿狡詐,臉皮厚比城牆,有着充滿不輸男性的野心,一門心思想要在權謀事業上大展宏圖的事業型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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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灼華出場的第一幕,就是逃婚。慕灼華才貌不凡,小小年紀就已經考中舉人,明明有着無限前途,卻因為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女,被家庭安排嫁給縣令當小妾。心高氣傲的慕灼華不能容忍自己後半生在後宅争寵中度日,也無法改變把眼前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父親,她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企圖靠考中進士來扭轉開局不利的人生。

在反抗包辦婚姻這件事上,她不僅體現了強烈的反叛心,也有着與之相配的智力和執行能力。首先,她選擇的時間很湊巧,是慕老爺納妾的大喜之時,借着迎來送往的熱鬧打掩護,成功逃離慕家。其次,她展現出了極快的反應能力,當縣令的管家在京城追上她的時候,她假裝成孝順的女兒,順利通過定王的車隊逃脫追捕。這個出場就為她奠定了不認輸有急智的性格基調。為了能夠擺脫縣令家丁,能夠順利參加科舉考試,她不顧女兒家清譽,住進花街,為了能夠賺取診金,更是選擇為花街的莺莺燕燕看診,完全把世俗桎梏抛在腦後。

與慕灼華的反叛能夠相提并論的,是她的膽大。她不僅對父權毫無畏懼心,對世俗偏見不屑一顧,心中對皇權的敬畏也很有限。第一次見到劉衍,為了救人,她敢立馬拉開陌生人的衣服為他施針急救,在通過衣物的細節發現此人是定王後,她沒有誠惶誠恐的道歉,或是谄媚的借機邀功,而是扮豬吃老虎,假裝沒有發現他的身份,神态自若地糊弄過去。

比起劉衍的身份,她更看重的反而是他“年老色衰”的半老徐娘風姿,看重的是他在家國安危上的抱負。在她和劉衍的糾葛中,哪怕她出于地位和武力的絕對下風,但她硬是憑借一張巧嘴和一腔大膽,反複在劉衍的底線上下蹦跶,積極表現自己的才華能力以免被滅口,又不時通過得寸進尺來試探劉衍對自己的容忍度,硬生生扭轉局面,化被動為主動,成功赢取了劉衍的認可,成為他的門客。

言情劇中很難看到失敗的男主,作為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男主寄托了創作者對男性最美好的想象力,既要出身高貴,又要充滿雄性魅力。我們能看到,古代背景的男主,不是帝王将相就是達官顯貴;仙俠劇的男主,不是一屆之主就是上古神祇,最差也是王子;這些天之驕子就算偶有挫敗,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地位超然的成功者,在鮮花和掌聲中受到萬衆追捧。與之相反的,是言情劇中的女主,卻常常失敗,她們或者迷糊,或者柔弱,或者命運多舛,以至于憑借自身力量很難扭轉局面,需要男主和男配在一旁盡心盡責地保駕護航,男女之間的感情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解除危機中催化成熟的。

《灼灼風流》卻反套路而行之,劇中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失敗的男主和一個成功的女主。劉衍雖然出身高貴,卻并不幸福,地位看似顯赫,實則危機四伏,人生貌似有着無數選擇,實際上已經走到末路。他幼年喪母,視為親母的太後看起來慈愛,心中卻把他當作威脅,暗地裡幾次出手想要除掉他。他為南衍立下汗馬功勞,本來是王朝的大英雄,卻因五年前的慘敗,不僅落下一身舊傷還被人非議指責。他對皇兄忠心耿耿,一把年紀,不成婚不生子,可謂是毫無私心。可是皇帝對他卻有私心,不僅瞞下了太後對他的惡意,還幫太後将安插細作導緻戰敗的真相掃尾。

劉衍的生活,建立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上,而他是其中進退為難的困獸。

慕灼華則相反,她的出身雖然差,可一到京城,就憑借着自己的聰明才智混得如魚得水。沒有錢,她給人看病,印刷當紅才子的詩集,很快就搞定了房租和生活費;想要當官,她埋頭苦讀,别出心裁,不僅在考試中脫穎而出,還在殿試中赢得了皇帝的賞識,被點為女探花。兩個月前,她還是關在深閨的庶女,最好的前程就是成為縣令家得寵的小妾,而現在,她穿着翰林院官員的綠色官袍,坐在皇宮裡為皇子們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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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一步登天?什麼是得償所願?慕灼華的步步高升,不僅沒有得到男主的幫助,反而,劉衍因為自己的心思和考驗,還在殿試上故意打翻慕灼華的硯台,差點讓她喪失考試資格,是慕灼華用臨危不亂的風度和急智為自己赢得了面聖的機會,赢得應有的榮耀。

她的聰明勁兒和能言善辯,不僅體現在策論和仕途上,還體現在社交上。名滿京城的驚鴻才子,本來是她的競争對手,卻和她惺惺相惜;高貴善良的柔嘉公主,見識過各種人物,卻唯獨對她另眼相看。除了翰林院那些無才無德的老油條,嫉妒她名次的考生,其他人都在日常相處中為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和她建立起友誼。慕灼華所得到的東西,交往的朋友,都是憑借自己能力,而不是借助外物。有沒有男主,她的生活都不會受到影響,甚至,如果沒有男主,她根本不會遭遇太後的針對,仕途之路還會走得更加順暢。在這個劇中,不是女主憑借男主的扶持大殺四方,而是女主在男主的拖累下試圖殺出一條血路。在男主和女主人物内核的颠覆錯置的設計下,劇情在女主個人成長線、故事陰謀主基調之外,還呈現出了喜劇色彩,讓人時不時能夠會心一笑。

女性要想當官,就不能婚嫁。這句話在前十二集中屢次被提起,毫無疑問,這是現代女性職場困境的一種戲谑映射。這也是為什麼劇中明明重開女性科舉,但入朝為官的女子卻隻看到慕灼華一個。在劇情中,參考科舉的女子人數并不少,就算大部分落選,但是按基數來,考中的應該也不會隻有一個。很有可能其他女考生沒有走到授官這一步,隻是拿着一個榜上有名的好成績回去做嫁妝,男子當官可以三妻四妾,女子當官卻要一輩子孤獨終老,真正下定決心邁出這一步,需要有斬斷一切的勇氣。

慕灼華的野心壓過了世俗條例,勝過夫君孩子熱炕頭的平淡幸福,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願意付出代價。在選定入仕作為人生目标之後,她就絕了情愛之心,她為了科舉付出了十幾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才能堂堂正正走到人前,不可能為了一時的心動退回内宅。

一個聰明的女人能夠成為才女,讓她的才華為生活錦上添花,但是要想改變世界,在聰明之外還需要強烈的野心,隻有在熾熱如火焰的野心的炙烤下,你才能朝着既定目标勇敢往前走,才能克服一切阻礙。野心對于男性而言,從來都是個褒義詞,對于女性,也不妨學習慕灼華,将它挂在胸前,當作最閃亮的功勳章。

由此可見,女主和男主最大的矛盾不在外界阻擾,而在自我成就與愛情的取舍上。就前十二集看來,慕灼華多次誇贊劉衍長得好看,時不時就嘴花花調戲一下他,還半真半假說過仰慕他的話,但這更多不過是一種趨利避害的策略,并非真的對他動心。相反,劉衍先是被慕灼華的聰慧打動,又被她一次次的撩撥,在他還未發現的時候,一顆心已經漸漸淪陷。等到後期兩人情誼相通,真正的考驗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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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事業,還是要家庭,到現在,依然困擾着二十一世紀的女性。要了前者就不能要後者,要了後者就必須放棄前者,就算忍着付出健康為代價将兩者共同攬入懷中,依然要面臨外界“你是怎麼平衡事業和家庭的”的追問。家庭之所以是家庭,就是因為它裡面裝的不隻是一個人,那麼,既然是一個整體,該付出努力就不該是一個人,而是家庭裡的所有人。衆所周知,犧牲不能換來愛,不能換來尊重,不能換來和諧,犧牲隻會在歲月流逝中變成沉重的負擔,變成情感的索求。

這個選擇到底要怎麼解決,也許《灼灼風流》能給我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