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有兩套系統:一種是視覺語言系統,包括鏡頭語言、人物位置關系、視覺符号等等;另一種是叙事系統,包括人物、情節、台詞等等。對應在電影中,就是兩種輪盤:情節中的中國輪盤遊戲和鏡頭構成的虛拟輪盤。
第一部分首先簡單解析一下影片中的視覺語言系統。
1.窗外風景
窗外風景在法斯賓德的電影裡一直是美好的象征。在《四季商人》裡男主在獲得了足夠的閑暇時間開始思考人生之後,便一直望向窗外向往着窗外的美好。而這部更是用大量的鏡頭拍攝窗外美麗的風景,襯托出窗内世界的冰冷麻木。
所以開篇母親望向窗外,家庭像是一個牢籠,她渴望和情人幽會;父親和情人剛見面,就直接奔赴自然;在安吉拉到來打亂了父母和情人間剛剛形成的默契,父母便愁苦的望向窗外……而母親要開槍射殺安吉拉也是對着窗外,她覺得那樣就能迎來自由的生活。
2.房間
影片之所以把故事發生地安排在一座公寓,因為它擁有足夠的房間。每個房間構成了一個私密空間,與其他房間徹底隔開。是物理上的屏障,更是心靈的隔閡。所以開篇安吉拉和母親分别在兩個房間,她望向母親,而母親卻望向窗外。安吉拉和女管家每次見面都是隔着門框,因為他們心靈上有隔閡,彼此讨厭。女管理覺得安吉拉心機太深,俺家裡認為她是父母出軌的幫兇。
3.玻璃
影片中玻璃無處不在:車窗、機場玻璃、電話亭……無數的玻璃形成了一種天然的屏障,将局中人鏡頭在人造物之中,與外界的美好隔開。同時玻璃也将鏡頭和人物分開,同不斷出現的遠景鏡頭一起形成了間離效果,讓我們可以冷眼旁觀,而不是深陷其中。
4.樓梯
樓梯提供了一個人物交鋒的場所,給人物提供了精神上對峙的機會。影片中一共有三次對峙:第一次加百利問母親是否知道安吉拉父親互相出軌的事,被母親一句“胡說”回絕。第二次安吉拉與女親無聲對峙。第三次加百利質問是否一切是安吉拉的計劃,被安吉拉戳破了抄襲的謊言。樓梯上的對峙,樓上擁有先天的優勢,卻不一定取得最後的勝利。
5.十字架和山羊頭
這是安吉拉在自我探尋時,内心外化的場景。腐敗的山羊頭代表了惡魔,即所有撒謊的大人,諷刺了所有大人在道德外衣下追求欲望的虛僞。同時也暗示了她将代替耶su對這些惡魔進行審判。
6.娃娃
娃娃是安吉拉本身的象征,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困在家中失去自由的娃娃。公寓床頭的栅欄也暗示着公寓對她就像是一座監獄。在回答輪盤的問題時,她也說家中像“炸彈廢墟”,自己像一個“燒了一半的娃娃”。同時娃娃也産生了一種恐怖谷效應,配合着詭異的音樂,預示着危險的降臨。
7.籠中鳥
餐桌旁鳥籠的本意是引入自然元素,在冰冷的人造環境中添加自然的美好。但卻成為了他們的象征,一群困在人造環境中無法獲得自由的可悲鳥兒。
8.國際象棋
國際象棋代表着對弈,就像最後的輪盤遊戲一樣是一場對弈。表面上是兩個小組的對弈,實際上是安吉拉與母親的博弈,成人和兒童的博弈。最後安吉拉赢得了勝利,戳破了成年人的虛僞。所以母親便掀翻棋盤,用暴力解決問題。
9.撲克
撲克代表着孤獨。在公寓沒人的時候,女管家才會一個人擺撲克打發時間。而安吉拉父親對着撲克發沉思,也暗示了成人之所以出軌,用謊言去掩蓋事實,都是因為無法忍受那種孤獨。
10.鏡子
因為影片場面調度非常複雜,且很多環繞的長鏡頭,所以鏡子就成了輔助構圖的重要道具。同時鏡子也代表了自我審視,折射出人物内心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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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利在拿自己抄襲的詩的時候,對着鏡子自省,他羞愧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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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管理在緊張時就會照鏡子,緩解自己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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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利去找安吉拉,鏡子暗示着家教喜歡加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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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找父親,彼此面前的鏡子映照着對方,暗示着在這個空間裡,心中還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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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後的轉盤遊戲中,鏡前和鏡子中的人物不斷變換,但父親的鏡子中出現了母親,而母親的鏡子中也出現了父親,暗示着在被安吉拉逐漸剝離了謊言的僞裝之後,暴露出内心仍然還有對方。而安吉拉的鏡子中一直隻有母親,她的目标就是撕破母親的謊言,走進她的内心,讓她回心轉意。哪怕最後被她射殺,至少一切會有改變,不用繼續這種集中營式的冰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