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風是能認路的。它知道該在哪裡停留,該把什麼樣的種子,帶到什麼樣的土壤裡。

“有風小院”迎來了新客人,阿桂嬸照樣大着嗓門張羅,好像從來如此。但我知道,不一樣了。紅豆回來了,不是過客,是歸人。她的“聽風民宿”開了業,她就站在院子裡,查房時認真得像檢查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我有時候看着她,會恍惚覺得,她好像一直就在這裡,從未離開過。

阿奶的身體扛過了一關,虛驚一場。她醒來第一句話是:“我們紅豆呢?”好像生怕她孫媳婦又飛了。我爸和紅豆爸媽處得極好,兩家老人坐在院子裡喝茶,能把我小時候那點糗事翻來覆去講上八百遍。紅豆就在旁邊笑,那笑容,比雲苗的陽光還亮堂。

娜娜…...那丫頭,終究是把這個地方當成了家。我把小館正式交給了她,她值得。她不用再躲着任何人了。至于是不是和夏夏…...夏夏那小子去了廈門的木雕工坊學手藝,走之前磕磕巴巴跟娜娜告别。娜娜呢,大大方方,說一直拿他當弟弟。年輕人的事,風知道,但風不說話,讓它慢慢吹吧。

馬爺和胡老師回來了,腳上居然沾了馬糞,被阿桂嬸好一頓笑話。馬爺那茶飲生意,居然琢磨着開分店了,說話倒是比從前更接地氣。老胡…...嘿,他最後居然真揣着那點膽子,追去北京了。說是去音樂公司做事,我看呐,是去找他的“蔓姐”了。挺好,種樹最好的時候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他總算明白了。

曉春和羅泉…...沒提複婚。但你能看見,他們為了小葫蘆,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起吃飯了。曉春臉上那點硬邦邦的勁兒,化了。有些事,不一定需要個名分,自己覺得舒服,才是真的落地生根。

哦對了,最後見到紅豆爸媽那次,我緊張得差點同手同腳。結果她爸拉着我爸喝酒,說她姐倆以前總管着他。紅豆在我旁邊偷偷掐我手,小聲說:“瞧你那點出息。”是啊,在她面前,我好像永遠都是那個有點傻氣的謝之遙。

紅豆常說,是我讓她看到了另一種生活。但她不知道,是她讓我相信,我選擇的這條路,泥濘,但開得出最好的花。她不是為我留下,我是為她,也為我,為我們,一起紮進了這片土地。

晚上的燒烤攤,煙火氣十足,大家吵吵嚷嚷地碰杯,許願。有的願望大到想庇佑天下,有的願望小到隻想明天吃碗不加蔥的花生湯米幹。我和紅豆對視一眼,沒說話,都笑了。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烏托邦,雲苗村也不是。它有雞毛蒜皮,有家長裡短,有馬糞,也有眼淚。但它有的,是能讓雞毛蒜皮也變得溫暖的東西。

風還在吹,故事就沒完。隻不過有些人,從故事裡的租客,變成了寫故事的人。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