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本片是具有《羅馬》精神的《400下》。導演肯尼斯▪布拉納用90多分鐘時間為觀衆還原了他小時候的所見所聞。黑白的影像镌刻了曆史的沉重,偶爾出現的色彩全都寄托于影視作品和舞台劇之上。
都說童年會影響人的一生,小巴蒂的童年用漫長的晦暗與鮮有的亮色為觀衆展示出一種動蕩局勢下的分裂,摯愛親朋間的離别。通過孩子的視角審視世道的荒誕不經,又戀戀不舍。
影片開頭,年幼的巴蒂拿着盾牌和劍在自家門前與“敵人”決鬥,無憂無慮,率性童真。長鏡頭内街坊鄰居的問候與互動,讓小小的街區雖無顔色卻有一副怡然自樂的溫馨。
緊接着,成群的暴徒開始出現,打砸搶燒,跟世界上任何流氓一樣為禍人間,其目的不過是所謂的信仰沖突。昔日的朋友,蒙面之後就是另一幅模樣,兒童的打打鬧鬧,瞬間被成人的暴力行為所掩蓋。
小巴蒂的爸爸總是出門在外讨生活,漂亮的媽媽總是守着電話對賬單,哥哥除了禮拜和看電影外與自己無甚交集,唯有爺爺奶奶那裡才有被尊重,與之平等對話的機會。
入不敷出的财務狀況他不懂,鄰居叔叔對爸爸的步步緊逼他不理會,能否當上世界上最棒的足球運動員,未來娶到班上最漂亮的金發女孩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小巴蒂這麼簡單,這世界或許就沒紛争了。
影片用孩子的視角來重溫那段二戰後英國内對抗最激烈的歲月。街巷裡築起的壁壘,上下班接受的盤查,24小時連續不斷的治安巡防,在小巴蒂眼中像遊戲,演習,甚至學校的活動。
所謂的新教徒與天主教徒之争,工作壓力和家庭财務狀況的不堪,在小巴蒂的世界裡并沒有更多的感受。教堂裡神父的咆哮倒是給他指明了道路,以至于他半夜都要纏着哥哥問:我忘了究竟哪條路才是正道?
好與壞,對與錯,美與醜,善與惡,不同的字,完全指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認字容易,可做起來卻不易。小巴蒂畫的分岔路口幾次出現,是對他道德和社會秩序認知的考驗,更是對成人世界的拷問。
年輕氣盛的青壯年,在加入或不加入之間徘徊,往往是一拳一腳就要解決問題。而懵懂的孩子與飽經滄桑的老人,卻無奈又無力去解決。
唱着熟悉的歌,給孩子幾個便士,身手摟着老太婆翩翩起舞,那份熟年的淡然平和,何嘗不是經過二戰的血腥洗禮與生離死别所換來的。沒有課堂的成績判斷,沒有敵對勢力的糾纏,沒有父母的相互責難,小巴蒂在爺爺奶奶家的歲月,或許是終生最幸福的時光。
打砸搶燒後的街巷,在小巴蒂的眼裡還是那條熟悉的街巷。多出的堡壘,無非繞過一堵不高的矮牆。和鄰家姐姐穿過栅欄偷糖果,學習那些模棱兩可的社會經驗,睡一覺之後,這裡還是這裡,家還是家。
影片中數次出現的電影和舞台劇片段,讓黑白的畫面重回彩色。甚至一抹亮色也反射到奶奶的眼鏡片上。那色彩不光是飛天的汽車,正午的決鬥,更是影像世界傳遞給小巴蒂最樸素的善惡觀與道德教化。
神父的咆哮令他有些害怕,唯有光影和舞台劇溫馨又生動。如此鏡頭讓觀衆看到了導演肯尼斯懷舊的心,戀舊的情,對童年世界割舍不斷的美好回憶。
天真無邪,不谙世事,鄰居的八卦聽不懂,收音機裡加酶洗衣粉的廣告倒是記得清楚(這段黑色幽默太棒了)。小巴蒂的視角讓觀衆不厭其煩,生動溫馨,即便是在鬥争持續激烈的檔口,仍舊給人以生活的希望。
或許正是這種孩子的視角,讓同樣以黑白影響示人的《巴爾法斯特》不同于《羅馬》。前者的低視角切入多了一抹人性亮色的溫暖,對未來希冀的堅持。
影片中一衆演員去掉了色彩,更去掉了明星身份的加持。凱特瑞娜▪巴爾夫,朱迪▪丹奇,賽輪▪希德,還有小巴蒂的飾演者裘德▪希爾都奉獻出令人拍案的表演。
影片最後,抱着加酶洗衣粉的小巴蒂被母親拎去商店歸還,又氣又急的母親梨花帶雨,又氣勢十足。一大一小兩位演員互動絕對令觀衆哭笑不得。要知道周圍都是暴徒,媽媽竟然在做思想道德教育工作。
而朱迪▪丹奇和賽輪▪希德飾演的爺爺奶奶,更是把天下所有爺爺奶奶對晚輩的愛與奉獻發揮到極緻。我們甚至忘記了眼前的老兩口一個是007的老上司,一個動不動就化身大毒枭。
影片結尾,爺爺走了。
奶奶顫顫巍巍走出她的屋子,在兒孫的門前凝望即将遠離貝爾法斯特的後輩兒孫,“Go. Go now. Don’t look back.”一句話足以讓有心人潸然淚下。
貝爾法斯特就像小巴蒂的爺爺奶奶,有着對上帝的忠誠,對未來的期待,對道德底線的堅守,對美好生活的探求。這裡或将荒蕪,殘垣斷壁,但這裡曾綠蔭藍天,帶給自己最美好的童年。
留不住的,終将離去。而那份濃濃的鄉愁,對故土的依戀,對往事的回憶,以及電影帶給自己的幸福感,卻永遠不會褪色。《貝爾法斯特》就是這樣一部導演自己去回憶,去緬懷,去穿越時空,與童年自己交流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