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巨型的臉龐藝術照被貼在拆遷的房子上、空曠無人的糧倉上、廢棄沙灘的碉堡殘骸上、古老的建築牆壁上、集裝箱上、水塔上……也許第二天照片就會被潮水洗刷幹淨,不留任何痕迹,但其目的并不在于留存,而是那一瞬間對藝術、想象力與自由的實現。永恒是一個相對概念,當巨幅照片給人們帶來了純粹的美與震撼,傳達出對個體生命力無限的想象力和沖擊力,這一刻就是永恒。

89歲的瓦爾達背朝殘骸,面對大海說:“照片消逝了,我們終有一天也會消逝。”是的,我們必将消逝,可消逝何嘗不是另一種永恒?

在瓦爾達和JR的藝術之旅中,他們開着面包車走走停停,不斷為偶遇到的普通人拍攝巨幅照片,瓦爾達說:“偶然是我最好的幫手。”他們拍到了一張張友善真誠、表情各異的臉龐——在咖啡館工作的女服務員、一生沒有工作過卻收集了1300多個瓶蓋做藝術品的拾荒老爺爺、獨自負責800公頃土地的農民、勤勤懇懇工作一輩子的礦工和郵差、3位不為所知卻在各自領域發光的工人妻子,甚至還有一頭帶角的山羊。

為什麼選帶角的山羊?因為它代表最原始的美。燒掉山羊的角也許能産生更多經濟收益,但帶角的山羊才是完整的山羊,那是自然生成的結果,我們得順從自然。正如瓦爾達也喜歡拍攝裸體,因為她想緻敬身體原始自然的美與力量。

JR和瓦爾達賦予了平凡生命主體的姿态,他們通過這樣的藝術形式平和又堅定地傳遞自己的思想與立場:“每個臉龐都有一段故事,每位勞動者都值得被尊重。”

影片最後,JR将瓦爾達無法觸碰地面的腳和患眼疾早已看不清臉龐的雙眼拍成巨幅照片貼在運輸火車上。“這輛火車将替你去許多你無法到達的地方。”聽上去悲傷又浪漫。火車去向的地方意味着自由精神,是概念性的遠方、未知與永恒,也是本片想表達的所有。“想象的力量,我們給我們自己自由。”

穿梭在盧浮宮飛奔的輪椅、隻為瓦爾達摘下的墨鏡、放鴿子卻依然存在感強烈的戈達爾,既可永存又轉瞬即逝的藝術本質,終将結束于平靜無波的湖面,一如細碎的一生被吞沒在無窮之間,隻留下溫馨動人卻無不傷感的記憶。

精神戰勝肉體,将自由诠釋為生命的隐喻,果真隻有法國人才能拍得出來的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