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寫影評,也好久沒寫評論回顧文章了,行文略顯梗滞,望諒解。

本世紀的孩子也許永遠在和虛無主義抗争,而我永遠在作文和論文中與存在主義拉扯,就像中式家庭裡的孩子永遠在和父母鬥争。這些問題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又是否是普遍存在的?我并不确定,但它們卻始終深深地吸引着我,同時也牢牢地抓住了同時代的許多人。片中存在與虛無的哲學基礎已經被許多影評充分讨論,個人認為這一篇講得十分清晰,同時也十分精要地點出了本片在政治上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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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就不再贅述這方面的問題,而是先來談一談我們的家、我們的父與子。20歲的我曾中二地對朋友說:“我們注定是要'弑父'的。”因此我也不那麼贊同影片的結局,或者說,我清楚地知道此種和解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的。我們注定要以一種爆裂的方式和途徑完成我們的這一命運(Evelyn面對公公的爆發便是形式之一,而公公的諸多行為和表現也十分符合我對“父”的影響,重男輕女、顧全大局、理性得殘酷),而其終點也多半是蕭瑟的。彼時親人零落,隻聽得見葉子聲聲降。我們或許感到一生的掙紮與折磨終于結束,或許欣慰于避免了上一代人對我們的戕害繼續發生在下一代身上,也或許仍舊于心有愧懷疑此種結局是否是我們的錯?

在我看來,影片的前半部分更為實,而影片的結尾則更為虛,這或許正是虛構的奇妙之處,同時也令我想起電影、戲劇乃至文學和藝術的一個古老目的——使混沌歸于秩序、為生存帶來光明。設置這樣一個過分完滿的結局(首先我認為在影片的叙事中這樣一個結局并不突兀,盡管這可能有過分迎合觀衆願望的嫌疑,但反過來也是)是作者有意識的一次表達和希冀。相信代際關系能夠得到解決,相信人與人能重新以愛聯結,相信我們能重新找到個人存在的意義,這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而這個完滿的結局也隻是一個“瞬息”,在故事之外仍有更多。

Waymond,作為一個配角,他時常扮演一個解釋的角色,起初他向Evelyn解釋邪惡力量的台詞便是對虛無主義的一個生活化描述,即失去感受能力(品嘗不出咖啡的味道)以及人與人的隔離。而平庸宇宙的他和影星宇宙的他對Evelyn的自述則是全片最令我感動的片段之一(另一個即是石頭宇宙的片段,實際上通過這個片段我們也可以看出Joy仍舊存有對生存的渴望,她認為對異教徒的刑罰是荒誕的,她或許抛棄了所有的道德準則與底線,但她并沒有抛棄道德,她也許是真正厭惡不道德行為的人)。Waymond這樣一個傻子,很難不讓我想起《白癡》裡的梅什金公爵。他們用白癡一般的愚者行徑承受着這個世界的污穢與不堪,他們也許用一種近乎冒犯的姿态來向旁人“炫耀”早已被這個世界抛棄的古老的友愛。公爵說:“美能拯救世界”,而Waymond說:“要友善待人。”在俄語中,“梅什金”這一名字源自“老鼠”,寓意弱小。和公爵一樣Waymond也是一個隻會犯傻,隻會笑着接受旁人嘲笑與指責又以真誠贊美旁人的不堪大用的白癡(梅什金好歹還有一些遺産,他至少是一個公爵)。但也正是他的這段自述讓他的形象更加完整,也讓他不再遜色于alpha Waymond。

不過回到最初的問題,他的這樣一種友善的生存方式真的能帶來完滿的結局嗎?林夕曾寫“這心地再善良,終生怎可向你說對不起”(于心有愧)。不可否認,Waymond的傻勁确實給Evelyn帶來了困擾乃至傷害,在Evelyn一生的速覽中我們或許就能窺見Waymond的性格導緻了洗衣店長期經營不善(但更為重要的也許還是那些出現在閃回中的傻傻的快樂,我們無法确認眼下的決定會如何影響未來,而除了來自未來的意義,隻有這些傻傻的過去與現在能夠支撐我們生存下去)。一個傻傻的人縱然能以愚笨承受污穢,但他也終會因為傻傻理想與信仰害了愛他的人,我們的父母以及我們的伴侶。“是我在制造眼淚,居然想救世。”(于心有愧)所幸,Waymond自己也不确定這樣一種方式是否有用,同樣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存在過錯。這在我看來無比地真實也無比地真誠。面對理想是否可靠這一問題,白癡是真正的白癡。更令人欣慰的是,Evelyn選擇了以他的方式突破重圍,“去拯救”Joy,這樣的設計讓我覺得他們是真正做到了相互扶持,守護對方的理想。

寫到這裡,我已經分不清本文是關于《瞬息全宇宙》還是《白癡》。同時雖然本片是一部以女性為主角的電影(Evelyn和Joy),但我卻大篇幅談論了Waymond和梅什金這兩個白癡男人。這主要是因為本人性别男,一方面更能理解Waymond的處境與人生抉擇,另一方面則是以我現在的閱曆和知識談論女性主角隻會是一場災難。

最後,我想說Everything Bretzel????。雖說這在德語中意為着祈禱(?),在形态上模拟了人雙手交叉的祈禱動作,但我一直感覺它看起來像個愛心。所以或許用它來替代Bagel????是很合适的。

最後的最後,和一位友鄰說的一樣,看完電影哭過了、笑過了、療愈了,但也終究要回到現實中的抗争中,隻是終于知道了結局,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會再與母親(理論上還有父親)相遇。我們可以找一個更好的母親,也可以再找一個更好的孩子,但無論如何,一旦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成為了母親與孩子,成為母親與孩子的便隻能是我們。(插入一句,我個人願意相信戀愛也是如此)

“難得可以同座

何以要忌諱赤裸

如果心聲真有療效

誰怕暴露更多

陪我講陪我親身正視

眼淚誰跌得多”(Shall We Ta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