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的劇情拍得真好,女主以及三位男主的塑造都很不錯,三對CP各有各的好磕之處,四位主角也各有各的亮點。然而,可能是心理咨詢師的職業慣性吧,最最吸引我的,是劇中角色的身份認知。

顯然,這四個角色都經曆過身份的重塑:

- 塗山璟脫去了華麗的衣衫,失去了青丘公子的身份,以葉十七的身份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 玱玹失去了父母和妹妹,沒有了尊重的身份,到他人地盤當起了“質子”,于是所有的欲望都化為一種動力——統一大荒。可這執念太深,以至于他忽視了自己其他的身份,忽視了生命中其他重要的人和聯結。

- 相柳,無父無母,不知來處,不知去處,是“義父”給了他活着的意義,給了他身份認同。可惜,不同的身份之間有沖突,他選擇将自己對小夭的愛藏在大肚娃娃裡。

- 小夭在聽說自己的身世、逃離王母那裡之後,更是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模樣。臨床上常見這樣的情況,比如青少年在成長發育期面對自己的身體變化、性取向以及向成年人過渡的困惑;比如轉換職業賽道、中年失業、老年失獨等等等等。在經曆過一些創傷和變故後,很多人找不到自己的identity,迷失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認不出鏡子裡的自己。

前陣子,Huberman Lab播客裡一位認知科學家現身說法,深入探讨了認知重塑的問題。Maya Shankar本人曾是出色的小提琴家,在茱莉亞音樂學院學習。然而,不幸的是,15歲時在一次練習中,她的手指受傷,不得不放棄從小到大長久陪伴她的重要身份:小提琴家。她形容當時的自己陷入了一種身份困局——identity paralysis身份癱瘓。她說:When you define yourself by the “what”, then as soon as the “what” goes away, you’re like: who the hell am I. What do I do, what value do I bring to the world?(大意:若是以自己所做之事來定義自己,那麼,當你失去它時,你便也失去了對自己的認知。)

舊身份的喪失,是需要我們花時間在困境中哀悼的。新身份的重塑,也會在這個困境中不知不覺地發生。15歲那年,當她認真看向小提琴背後吸引她的因素時,她發現,透過小提琴的表象看向其深層内核,原來自己真正喜歡的是小提琴(音樂)所創造的情感聯結,即人與人之間的聯結。盡管失去了小提琴,她仍然能在其他地方找到這種聯結。當時的她,恰好讀到了語言學家斯蒂芬平克的書,對科學産生了興趣,于是決心研究有關聯結和情感的科學。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Anchor identity to why I do the things I do, rather than what I do.(大意:将身份認知錨定在我為什麼這樣做,而不是我做了什麼。)後來,她成為了一名出色的認知科學家。

回到長相思。電視劇開篇看似是小夭救了塗山璟,但其實是塗山璟允許自己被救的。救贖的關鍵在于你願不願意讓别人來幫助你救贖你自己。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是能夠做到自我救贖的,而且人隻能靠自己來救贖自己。塗山璟這個人的底色一直都是善良的,即便在黑暗中,也不是全黑的,也會有隐約有光的存在。小夭就是那道光,照亮了他善良的底色,讓他願意朝那道光走去。他的人生,他的身份,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學生時代,我們常常覺得自己是在為家長、老師、學校寫作業,在給導師幹活。但其實,若是能夠有主人翁意識,意識到自己在掌控自己的學習過程,這個學習過程會變得分外有意義。

愛情中不也是如此?小夭對愛情的态度,多多少少反映出了我們的時代症結。過去的人們,樂于信賴他人、依賴他人,也願意在愛情中多走一步、多付出一點。但時代變了,大家越來越獨立,越來越不敢信任他人。因為怕受傷害,所以幹脆切斷聯系好了。像過去的精神分析治療一樣,一周見五次咨詢師?這怎麼可以?就像小六說的,“我習慣了你的照顧,你要是離開了,我怎麼辦?”所以,現在流行的心理咨詢療法,越來越高效、迅捷。一周一次,8-12次就能解決,不滋生“依賴”和“抛棄”,這樣多好。可是,這種做法這看似是保護自己,但卻使自己和他人、也和自己漸行漸遠,失去了一個動态地建立良好關系的可能性。愛情中,我們不能全然被動,要“own”自己的愛情,生活中亦是如此。所以,小夭最後後悔了,想通了,決定在愛情中勇敢一些,多朝對方走幾步,兩個人一起面對所有的苦與甜。

我是誰?我為什麼要付出?答案全在我們自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