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仍然非常讨厭這部電影的結尾,不是因為它太浪漫,恰恰因為它太殘酷,殘酷到即便是最蠢的人也能立刻醒悟:“所有這兩個小時裡面我看到的東西都是幻想,幻想隻是幻想”。“看”,我的天!最後,眼睛還是沒辦法瞎掉的!你可以把每天當做最後一天過,但是不能把每句話當做最後一句話講,也不能把每張面孔當成最後一張面孔看。“就在今晚”,“今晚”仍然不是最後一晚。 我知道,不止一個人像我一樣不希望這部電影結束(“不希望它結束”,這是電影可以赢得的最高榮譽)

當然,“橋”确實存在,而且這座“橋”的名字是:“新”。如果我們一定要定義“愛”,那麼“愛”隻能做一件事情:“連接”——連接一個靈魂和另一個靈魂,連接一個美夢和一個噩夢。“橋”修好了,也就意味着“愛”要從這一頭到另一頭了,跳進“橋”下的水固然是此時最聰明的選擇,但我仍然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驅使人進入愛的到底是對孤獨的恐懼還是對宿命的恐懼?孤獨誰都知道,那麼什麼是宿命?你有“家”,而我隻有“橋”,而且這座“橋”一旦被修好了,這座“橋”也不是我的了。兩個孤獨相加就不一定是孤獨,但宿命比起孤獨有一個更加殘酷的地方:那就是不對稱,不平衡,不交互。“愛”永遠在不需要它發生的時間和地方發生,然後讓所有愛人不能入睡,因為一睡就要死,“Amor=a+mort”,“愛”暨“不死”。

但是,“愛”不是為了發洩不能遺忘的狂怒而對着自己的手指開槍,“愛”沒有那麼英雄主義,“愛”是一次事故,“愛”發端于想象,但這場事故是“實在”的:撞斷一條腿,戳瞎一隻眼睛。等到腿和眼睛康複了,“愛”也變成了“框”中的美景了,美歸美,但已經被裝進“框”了。

在愛的狂熱中,我滿腦子都是這個選擇題“愛和世界,總有一個要結束”。即便我的智力告訴我,愛不會結束,但是我仍然非常非常害怕愛的結束。 “結束”的不可能正是“缺失”。但沒人會慶祝“缺失”。 所以會留下電影,或者類似bigger than life之物。

麻痹,我再也不能看卡拉克斯的電影了,再看一部我就完了。 所有卡拉克斯的電影都像匕首一樣插入我的心靈,刀刃上寫的是:“這不是電影,這就是你的人生” . La puta mad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