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X》的叙事野心與其内在的性别邏輯存在着緻命斷裂。劇集以“惡女”為噱頭,卻陷入傳統韓劇“虐女-救贖”的老套窠臼。更諷刺的是,它試圖解構男性拯救神話,最終卻讓每個男性角色——無論是僞善的男一、盲目的男二、傳統的男三還是病态的男四——都成為施加于女主的不同形态的枷鎖。當這些所謂的“愛情”最終都導向控制、剝削或毀滅時,劇集無意中揭示了一個殘酷現實:在既定的叙事結構中,女性即便戴上“惡女”面具,其命運依然被男性的欲望與社會的審判所捆綁。

編劇的“恨女”傾向隐蔽而深刻。這種恨意不體現為對女主表面的貶損,而在于系統性地剝奪她的主體性:賦予她悲慘的過去隻為合理化後續的“堕落”,描寫她的掙紮卻又讓每次突圍都依賴男性權貴的偶然垂青。女主被置于一個無法取勝的叙事陷阱中——她的“惡”因苦難而獲得理解,卻又因這份“惡”被不斷懲罰;她對愛的渴望被點燃又被踐踏,仿佛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種原罪。這種創作邏輯本質上與傳統“惡毒女配”的塑造并無二緻:女性角色必須為自己的反抗付出慘痛代價,以維系某種扭曲的道德秩序。

劇集真正的悲劇不在情節之中,而在創作層面暴露的性别無意識。當觀衆為女主與男三短暫幸福年的破碎而扼腕,為外婆之死感到刻意與工具化時,所反感的是編劇将女性情感與關系赤裸裸地獻祭于劇情齒輪的冰冷計算。這種計算讓每個角色都淪為功能性的符号,女主更是成為承載苦難與制造沖突的容器。所謂的“惡女”标簽在此徹底失效,暴露出其本質仍是男性視角下對非常規女性的又一次規訓與審判。

《親愛的X》因此成為一面令人不适的鏡子,它映照出的不僅是劇中女性的困境,更是當下流行文化創作中深藏的悖論:當女性題材試圖突破傳統框架時,卻往往不自覺地複刻了它試圖批判的邏輯。這部劇最終留給觀衆的,是一種深沉的無力感——不僅為女主從未真正掌握自己的人生,也為那個依然困在陳舊叙事窠臼中,将女性苦難戲劇化、商品化,卻假裝賦予其力量的創作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