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王彩玲就是我。

如果我留在家鄉的縣城,結局就跟王彩玲差不多。

小城裡的文藝青年不多,我算一個。另一位曾經拿着《陽光燦爛的日子》到我父親開的飯店放映,我看的津津有味,我父親就不以為然---這不能賺錢,他對一切不實用的東西就是這麼說的。

這位朋友,在我說了一句自以為是的大實話之後疏遠了,我說:“你如果做演員,會是一個二流的演員。”我那時候年輕,不知道這句大實話多傷人。我那時候以為能做演員就不錯了,二流的也不錯。

這位朋友後來開了一家服裝店,雖然他的主業是林場的工人,又過了幾年,他的店關門了,從此斷了聯系。

另一位朋友,每天背李陽的瘋狂英語,過了一年我去打聽他的下落,說是出去打工了。

走之前,在周圍的人看來,這也是一個不着調的人。

我自己在别人看來也是不着調的。中專畢業,有着别人羨慕的鐵飯碗,居然總想着出去。

這種不着調,一直到了十年之後,跟我認識的一位廈大女生吃飯的時候,她也這麼說。

這位女生是廈大美術系畢業,在藝術上很有天賦,演過校慶的大型話劇的女主角,陳嘉庚的女兒。

還面試過新紅樓夢的女主角,她的氣質确實很像林黛玉,人也很耐看。都進到最後一輪面試了,被刷下來了,說最後拿到角色的有關系。

可能是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大了。畢業之後她沒有從事過美術工作。直接去上海做了銷售。賣軟件,後來又去了北京,賣茶葉---她也是福建人。

我到北京出差的時候,我已經是律師,她則是賣茶葉的成功商人,她招待我吃了一頓飯,教導我:“滾石不生苔,長期不着調的人--終于靠譜了。”(說的是我,我離開廈大後去了義烏,又去了上海,換了四份工作,終于定下心來司法考試。考過了,做律師。

她說:”我現在一年能掙到三十萬。“”上次我的閨蜜來找我聊天,在我工作時間,我要工作,第三次的時候被我轟走了。“”我有兩個微信号,都是加滿的,一個五千,兩個一萬人,不要問我是怎麼加到這些人的,我隻是想賣茶葉,那些晚上十點以後聯系我的人,都被我拉黑了。就是動機不純。“

她還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她發胖了,沒有時間鍛煉。看上去憔悴,眼下有黑眼圈。即便如此,她仍然是美麗的,耐看的。

第二年,我再去北京的時候,再約她出來吃飯,她回絕了,正是快中秋節的時候,她忙着備貨。

看朋友圈,她在寫書法。我問過她,她說這是營銷,擺個姿态,哪有時間練字。

正山小種好賣的時候,她賣正山小種。

這兩年白茶好賣,她又開始賣白茶。出席茶葉博覽會。到茶産地去溯源。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再聯系她了,别耽誤她賺錢。也不知道她現在結婚沒有,有男朋友沒有。雖然上次她表達了想找到合适的人結婚生小孩。也說有個上市公司的高管在追求她,還把照片給我看了一下:”一個英俊的男人,五十歲左右,英氣,身材挺拔,在香港證交所上市敲鐘現場。“

另一個女生是廈大音樂學院的大提琴手,現在愛樂樂團。記得那時候她說,對生活的要求,就是留在有文化氛圍的地方,看來她實現了。

那時候在廈大,每周到廈大藝術學院的小音樂廳聽演出,免費的,聲樂,鋼琴,大提琴,小提琴,揚琴。有時候有專場演出,往往是某縣一中的音樂老師,來廈大讀在職的音樂碩士,到畢業的時候,就來一場個人演唱會,年紀已經不輕,三十來歲。

廈大有個非常棒的鋼琴手,我在兩年音樂會裡陶冶出來的修養足以判斷,她非常棒,在廈大是四年出一個的人才。

離開廈大後,後來聽說她拿到了一個歐洲的音樂金獎,出國了。

蔣雯麗扮演王彩鈴。

如果王彩玲發展順利,就能成為蔣雯麗。

如果蔣雯麗的運氣不夠好,她就是王彩鈴。

我初中時候的音樂老師,在考上師大之前,在裁縫店做衣服,考上以後,畢業分配到一中做老師。

記得音樂課後她曾經測試過我的音樂才能,她說我的嗓音條件很好。

可惜我的樂感不好,唱歌走調,被放棄了。

憑着這唱歌走調的嗓子,我在學校做過主持,畢業後分配工作進了林業單位,又考進了縣電視台做播音員。

現在想起來,恍如隔世。

這一輩子真是活出了兩輩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