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觸到了海洋黑暗、堅硬、腥氣撲鼻的心髒,我回到了始祖感知誕生的那片水域。”
如果說大海,說利維坦,或者說任何一個漩渦中心有什麼特殊的,那便是我們的視點無從錨定——看到的一切都在運動、毀滅、重組、碰撞,海浪、船、船上的器械、海下的魚群、海上的鳥...這個複雜的運動整體可以一直枚舉下去。同時,每一個攝像機都是海洋的邪惡同謀,它們的視野無法相互指涉,因此影像的簡單整體也無法被确立。
不僅如此,視點的不穩定正源于它也是運動整體的一部分,攝像機與船身的結合在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6439812/中被形象地描述為*捕撈*:
它拍攝的内容是機器捕撈,而這部片子本身也是用機器捕撈出來的。*捕撈*意味着導演的角色不再是斟酌構圖,然後拍出理想中的畫面,而是試探性選擇時機和位置的“下網”,然後再查看命運之神贈予的禮物。”
我們不是站在影像外面并選取支點,我們被吞入影像的胃裡,迎接不知所措的蠕動沖。
也有少部分視點固定的鏡頭,但它們無一例外是屬于人的空間:沖洗、工作、看電視。這似乎形成了大海的運動向固定的人類靶的投擲,一個命令:運動。
對錨定視點的取消堵上了以知覺驅動理解影像的入口,我們接受到的将是回歸身體的純粹影像、聲音。這種“對身體的回歸”,指向了動物腦、深層意識、罕見的大腦環路。不斷的沖動在我們的腦中堆疊、循環、反饋,像一個巨大的爵士樂團,從紊亂混鳴的電流中即興出了從不會有的組合。
不止是一階的、物理性的,這種運動還可以是二階的、抽象的、概念性的。我們看到魚群源源不斷地進行船隻-海洋的交換運動,并迎接人類開膛破肚的斬殺:又一個生死的運動。這種訴諸視聽而非語言的直接概念與一階運動彙成整體,形成了一種殘暴的巫術。這種巫術摻入了動物本能的危險與興奮,我毫不懷疑這部分對海洋的感知遠在人類進化上脫離它前就已經存在于我們的身體。這是我們身為海洋動物、身為人、我們所有的低級與高級、我們的記憶與進化始祖的記憶雷暴。
此時,船周身的海水即是感覺知覺的羊水,從中誕生殘暴和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