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過憤怒的海》
...肯定有很多觀衆看這部電影是沖着導演、編劇曹保平，主演黃渤＋周迅的頂級配置去的吧。
先談談本片的導演和編劇——曹保平。
曹保平在我心中算得上是華語犯罪類型電影的領軍人物了，因其導演的多部影片的主要演員鈞斬獲國内外電影節重量級的獎項，也被許多媒體封号“影帝制造者”。
《烈日灼心》、《李米的猜想》、《狗十三》、《追兇者也》……
曹保平的作品具有強烈的極端的個人風格。
而這部作品也延續了他一往的極端風格，在一衆院線電影中立于較高的地位。
一、涉過憤怒的海
早在定檔時發出的預告片中，就有“建議十八歲以下謹慎選擇觀看”的字樣。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因為這部電影講述的故事是：
殺人、性侵、綁架、追兇、囚禁……
極端、猛烈、赤裸、血腥、暴力……
電影中構架的家庭和世界，也是青少年孩子應當禁入的世界。
電影的主線故事很簡單——女兒殘忍被殺害，父親追兇複仇，兇手母親包庇兒子。
于是乎，血案的前因後果和複仇的前後過程構成了本電影尺度的大部分情節。
但是，僅僅隻是這樣嗎？
曹保平才不會隻拍一部父親為女兒複仇的爽片給你看。
涉過憤怒的海。
憤怒的海是什麼？
為什麼要涉過憤怒的海？
憤怒的海的彼岸是什麼？
二、憤怒的海是什麼
看完電影的人都知道，這部影片很瘋狂，許多人看完電影在貓眼和豆瓣上留下的短評就是“全員瘋子”。
這就是導演有意無意想給大家呈現的第一種憤怒。
最初的憤怒體現在老金身上，老金的憤怒是瘋狂的，是不惜代價的。他得知女兒的死與男友李苗苗有關，便瘋癫地到處找他，翻牆砸破玻璃強闖豪宅，以拳腳相加逼迫别人，縱火燒雜物室隻為出去尋仇……
......而除開老金，電影裡幾乎所有主要角色也都有極端的憤怒的色彩。
金麗娜對男友不再為她暖手的撒氣是憤怒；
李苗苗對金麗娜追求者的惡意報複是憤怒；
景岚以為兒子被扔進海裡時開車想撞死老金是憤怒：
李烈聽老金說李苗苗童年遭遇時拿鐵釘棍追殺老金是憤怒……
但這些憤怒有用嗎？
老金就這麼确定李苗苗一定是兇手？
金麗娜撒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種扭曲的愛和關注？
李苗苗報複金麗娜的追求者于他而言又有啥好處？
……
其實隻要稍微思考，你就會發現這些憤怒都是無用的、随意的、不理性的。但不管是老金，還是景岚，亦或者是上邊提到的其他的人，他們都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憤怒。
而這也隻是導演傳達給我們的淺層因素的憤怒，還有其他因素的更為恐怖的憤怒在故事裡面。
金麗娜，她無法接受平淡的便利店店長的愛，而追求的是李苗苗為她拔牙的所謂的浪漫的和“不喜歡你的鞋子，因為它會帶走你”的所謂的濃烈的扭曲的愛。
所以她為這份愛不顧一切，奉獻了自己的所有，甚至還摧殘着自己的身體。
...這是金麗娜對渴望愛的憤怒，也是她對自己的無助的發洩。
李苗苗，他會把鞭炮放在青蛙的嘴裡、會無意間讓妹妹摔斷雙腿、會送妹妹惡作劇禮物、會把朋友燒成火球、會對金麗娜實施暴力。
李苗苗的憤怒，是實實在在的，對别人、對外界的洩憤，景岚說過他誰也不親。是的，他誰也不親，他對生命毫不憐憫，所以他炸死青蛙、傷害妹妹、燒傷朋友、家暴戀人。
......而不管是金麗娜還是李苗苗，他們從小就生存在惡劣地肮髒的環境裡，被有意無意地播種這些劣質的種子，曆經狂風暴雨，長成扭曲的花。
三、為什麼要涉過憤怒的海
片頭的小段情節其實就将老金的形象樹立清楚了——
“老子祖上留下來的海域，不能在我這裡被毀了。”
這也暗合了老金為女兒複仇的原因——
“你去打聽打聽，誰敢動我老金的女兒。我這輩子不就活個閨女嗎，這小雜種，老子一輩子毀他手裡邊去了。”
...所以老金跋山涉水去日本，得知兇手回國之後也跟着一起回國，往返途中經過的海域是老金心裡的憤怒的海。
但是很可笑，他自以為的很愛女兒，卻是在聽到女兒死前與多人有過性行為時的嘔吐、是将女兒不雅視頻抵在别人眼前讓女兒身體再次受辱的決絕、是他随意的推脫、是他不曾留意的壁櫥、是他隻關心自己祖傳的海域而忽略了女兒的成長……
...或許，面對這樣的父親，更應該憤怒的是女兒吧。
所以，電影的主角或許應該是金麗娜，是金麗娜在憤怒的海上漂泊流浪但又無力無助。
電影中有這樣一幕場景，小小的女孩坐船跋涉大海，頭頂的電線塔上吊着一個男人，背對着小女孩，看不到模樣。
吊着的人是金隕石，電影故事中的複仇者，死者的父親。
下面望着他的是金麗娜，電影故事中的死者，複仇者的女兒。
...金麗娜夢到自己的父親吊死在海上，那片困住她一生的憤怒的海上。
屍體高高懸在空中，像是太陽，金麗娜一生在畫的太陽，挂在天上的太陽。
這是電影裡唯一一場與現實割裂的、虛幻的場景。
卻也是金麗娜最真實的心裡寫照。
父母離婚，自己被判給父親，但父親忙于漁場管理和出海捕魚，從未照顧過她，被父親推去母親那裡但母親也對此不管不顧，她整個的童年就這樣被迫成熟地度過。
她從未得到過愛，從未得到過關懷，這是造就她極端性格和扭曲戀愛觀的直接原因。
也是導緻她死亡的主要原因。
所以，這哪是什麼複仇啊。
殺死金麗娜的兇手從始至終都不是李苗苗，而是她自己心裡缺失的渴望被填補的部位，那裡本該放着愛，那份離異家庭缺失的愛，那份她認為老金從未給過她的愛。
最初，她以為李苗苗能填補她心裡空蕩的那個角落，她還試着愛過便利店老闆甚至是許許多多追求她的男生，可她到頭來還是覺得不夠，她總認為誰也不愛他，她的心中漸漸積滿洶湧憤怒的海水，直至她怎麼劃船也劃不出那片海域，于是她終于停歇，任自己淹沒在裡面。
所以，老金為女兒複仇到最後，才得知兇手不是李苗苗，而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因為出海捕魚而錯過了女兒的童年，又因為追捕所謂的兇手而錯過了女兒的葬禮。
這就是老金愛女兒的表現。
其實這些他自以為的出于愛女兒、看到女兒被玷污被殺害而展開的複仇之路，不過是他自以為是的、狂妄猖獗的自我妄想罷了。
四、憤怒海的彼岸是什麼
所以海的彼岸是什麼呢？
是大陸嗎？還是另一片更加洶湧、更加望不到盡頭的海？
老金總以為隻要努力出海捕魚賺夠了錢給女兒用就是對女兒的愛，卻因此疏忽女兒的感受、錯過了陪伴女兒長大的時機。
他一心隻想抓住兇手而放棄了送女兒入葬的機會，到頭來連女兒葬身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在大雨裡的痛哭流涕彌補不了女兒愛的缺失，也喚不回女兒年輕的生命。
或許金麗娜在天之靈聽到這些會流淚，但我想她應該已經不需要道歉了，因為死亡于她而言是一種解脫，她已經不需要和父親、世界和解了。
世界上有很多金麗娜和李苗苗這樣的家庭，而在這些家庭裡，父母總是單純地認為滿足了孩子的物質生活就是對孩子最大的關愛，可其實這是一種錯位的畸形的愛，這種愛是導緻孩子性格極端的重要原因，也是刺向孩子的第一刀。
對于缺少愛的孩子來說，望不到盡頭的人生絕望，才是真正的憤怒的海。
而家庭的溫暖和父母正确的愛是這片憤怒的海的彼岸，也是人一生最初與最終的安全島。
【本文首發于公衆号“北山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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