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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舟

我是一個屠夫,活着隻為一件事:殺畜生。

我少年時經曆過一場噩夢。那一年,家裡着了一場大火,燒死了父母和姐姐,鄰居一個老太太也沒能幸免。雙塔所有人都說:王雙利家真慘呐!都怪他兒子王舟玩火,闖下這麼大的禍,你看這小子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事實卻是,我眼睜睜看着三個畜生一刀,一刀,生生捅死了父母和姐姐。那場大火,是這三個畜生為了毀屍滅迹放的。而我,隻能流着淚掙命地逃。我也想過找警察叔叔,告訴他們真相,可大火毀掉了一切,誰會相信一個孩子的話呢?

我在林子裡跑着,眼睛裡沒有路,隻有血,爸爸的血,媽媽的血,和姐姐的。等我醒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問我叫什麼名字,我随口就說,我叫白石舟。

這是一個屠宰場,我做了滿臉橫肉男人的徒弟,我的第一課是,剔肉。看着剛宰好的牛,我很害怕,因為很多血,就像我在窗外看到的那一幕。

師父遞給我一把斧頭,讓我殺牛。我接過斧頭,站在牛面前遲遲不敢下手。師父火了,搶過斧頭一下砸向牛頭,鮮血濺我滿臉。我舔了舔,腥味中夾雜一絲甜,我不再怕血了。同時我心中種下一個念頭:親手殺了那三頭畜生!

這天,屠宰場老闆來了,我看到他的一瞬間,頭像那頭挨了一斧子的牛,“嗡”的一下,我認出這是那三個畜生之一。我走進屠宰間,掄起斧頭狠狠砸向牛頭。當我轉過身,我成為一名屠夫。

後來,老屠夫病死了。而我,已經是一個經驗老道的屠夫,面對畜生,刀砍斧剁,幹脆利落。沒人再記得那個少年王舟。

殺了快三十年畜生,也等了快三十年,可以下手了。

李慧炎

今天心情不好,對着老婆的照片沒說幾句話。為啥心情不好,給你治病欠的錢還沒還清呗。李根這小子又不關門……沒辦法,兒子嫌尿騷味兒太大。必須裝個室内廁所了,天天倒夜壺真他媽磨叽。

今天得請假趕緊把下水溝填上,幾個老街坊要是摔個好歹,大雜院就成福利院了。隊長忒孫子,每次跟他請假都推三阻四,吃我煎餅果子那叫一個麻利。

怎麼能讓他給假呢?對,借錢!

範曉媛

自從家裡開了早餐店,我再也沒有早飯錢了。

今天學校組織體檢,抽血化驗要空腹,我媽又給我帶的包子,天天一身包子味兒,煩死了。其實李根挺好的,他從來不嫌我身上的包子味兒,哪次給他包子不都吃的溜幹淨。

還好我媽給了我四塊大白兔。雖然現在什麼德芙,阿爾卑斯,士力架是主流,我還是愛吃大白兔。想想小時候爸媽下崗那會兒,大白兔一年也逮不到幾塊,如今啥都比不上大白兔給我的滿足感。

我這麼一個不忘本的新世紀花朵,是不是像熊貓一樣稀有?

周遊

人是很奇妙的動物。您活着的時候我都懶得和您吃頓飯,看到您死的一瞬間,我忽然記得您是我爸。您到底被誰殺的?為什麼被殺,還被割了舌頭?為什麼您把救火英雄的照片藏在盒子裡,時不時拿出來看,我叫您救火英雄您勃然大怒,還扇我一巴掌?

當年,在雙塔,您都經曆了什麼?

烏娜吉

他們都把我當男人看。我穿的衣服是很爺們兒,工作需要啊,我還能穿裙子爬瞭望塔?呸!你們想看老娘走光?沒門!

隻有老白把我當女人,我的捕獸夾啊,砍刀啊,剝皮刀啊,都是他做的。前兩天下的捕獸夾好像夾到了什麼野獸,算它命大,跑了。雖然老白一點也不白,我也沒比他好多少,而且我倆都是孤兒,起碼我還有幹爹幹媽照顧,老白我不照顧誰照顧。反正我覺得我倆挺般配。

還有那隻小熊,你爸媽和我爸媽在年三十打了一架,不就因為我爸媽想找塊椴木做個面闆包餃子嗎,至于嗎?好像你爸媽是護林員似的。行了,那一架打完咱們扯平了,都是孤兒了。不過你記住,老娘才是護林員!林子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老娘的火眼……那小白臉誰啊,在我車窗那鬼鬼祟祟的。

那海

老七你個癟犢子,千辛萬苦綁了孩子,你他媽玩失蹤。幹這行不是一年兩年了,頭一回掉這鍊子。巧了,那警察要不是掉鍊子,肯定能抄近道堵到,他身上可有冒火的家夥。就這樣,還追到昌平,要不是我們哥倆對地形熟,整不好還真撂那了。

還挨了一槍,老七你得加錢。

巴爾斯你哪怕弄輛拉煤的我都不帶說你的,媽的一車瘟雞!過了這個檢查站,必須走林場了,再這麼下去,不被抓,小姑娘也得被捂死。

範曉媛

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脫狼爪,又入虎口。派出所就眼麼前了,被一瘦子又給綁了。瘦子打電話要20萬,不會是賣給深山的老光棍吧?瘦子開心不過十秒,屠夫叔叔像裡昂一樣突然從天而降,可他為什麼不送我去派出所呢?

瘦子大概齊死了!我看見屠夫叔叔把瘦子從冷藏室裡搬出來,就像搬一塊凍肉。我還看見屠宰間的眼睛和舌頭,泡在玻璃瓶裡吓人又惡心。屠夫叔叔是變态殺人狂!不過他說過不會殺我,還給我買了衣服,還有姨媽巾,但就是不放我走,他問我有沒有見過一個病人,天啦!是不是要把我養肥了當藥引子?!

得想個法子逃出去!對,上冷藏車!

張星

好好一樁買賣整稀碎。孩子跑了不說,二利還死了,聽說眼珠子都被剜了。買賣沒成就拉倒呗,冒出個雷公逼我找孩子,還他媽就一天時間。去他媽的,那海巴爾斯都折了,我還是跑路吧。

你說巧不巧,一擡頭就看見這小姑娘了。要少了,要少了,二十萬,雷公一口答應,唉。

媽的屠夫是幹嘛的?想截胡?我老七也不是吃素的。這家夥手挺黑,先答應他吧,要多少都給,等老子出去,弄死你個癟犢子。

屠夫你倒是進來聊聊啊,太,太他媽冷,冷了。

周平原

兒子啊兒子,你問的那些,爸咋回答啊。

東北冷,我心更冷。東北土地黑,吳德水手更黑。王雙利盯上咱們了,就不能緩緩再說?兩句話沒說完,就把人家腦瓜子開了瓢。他老婆孩子也是,不是倒黴催的嗎,非這時候撞見了。這要是被發現,開除都算小的,偷盜國家林業木材,投機倒把,中飽私囊,故意傷害,單拿出來哪一項都夠喝一壺,前途盡毀啊!

一不做二不休,殺一個也是殺,都收了吧!吳德水夠黑,讓二利和我也捅幾刀,我明白,一個頭磕地上的把兄弟,不如共用一把刀更瓷實,這刀一捅下去,我們哥仨可就成一個人了。咋整?放火是最好的法子了。火夠大,應該燒差不多了。

怎麼,隔壁也燒了?二利和我還沒有吳德水那麼黑,救出來個小女孩,對不住了老太太!吳德水後來還嘀咕,斬草沒除根。王雙利的小兒子王舟居然沒在現場!幹脆嫁禍給他,就說是他玩火惹的。雙塔不大,很快就能成事實。對,就這麼辦。

從此,我習慣了沉默,我怕言多必失,我怕東窗事發。我的性格越來越怪,老婆受不了跟我離了婚。什麼狗屁救火英雄,東北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正好北京有一個進修名額,唉,都是命運!

打死我也不能告訴你啊,人要是沒舌頭多好,就不用說話了。

任邢軍

調人去林子啊,這事兒行!但得等。你這跨省的,我們得往省裡報,不多,就三天吧。

李什麼炎?噢,李慧炎,你差點就成了李肺炎知道不?不過你饅頭片烤的挺香。

這一天天的,淨事兒!哪有空大合唱啊,淨整些沒用的,哎内個誰,咱唱的歌想好沒呢?

你有兒子啊,知足吧。那對呗,誰讓咱是刑警呢,我媳婦自打流了,算了,不說了。你接着搓,拿鹽搓,治凍瘡。

行了,倆案子并一個,馬上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