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已获得铃木龙也导演本人授权//

申请授权时,有在邮件中跟导演说,如有需要将定期把中国观众的感想翻译给他,所以大家看后要是很喜欢,或是有什么想传达给铃木导演的话,请多多留下评论。

各位的反馈将会成为个人创作者很大的力量: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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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无法的爱》(手机版)←请一定一定用手机等移动设备观看!

【作品信息】

原名:无法の爱(Lawless Love)

导演・剧本・影像・剪辑・音乐・出品:铃木龙也

制作年份:2022 | 时长:23min

声优:巴山祐树/小林香/KUREHA/彼方/富田大秀/大门嵩

翻译&轴:雑食家

【故事梗概】

深夜。建筑工地。

头戴三角锥的男人和粉发女人,宿命般地走入对方的生命。

两个社会边缘人,跨越四分之一个世纪的爱与善恶之殇。

【独立动画短片 | 授权中字】社会边缘人的爱与善恶之殇 | 铃木龙也 *手机观看将有奇迹?!_哔哩哔哩_bilibili

2 铃木龙也导演 长文解说(近9000字)

发布日期:2022.12.04

原文链接:https://filmarks.com/movies/104841/reviews/141636480

翻译:雑食家

我是《无法的爱》的作者铃木。

作为一份献给各位观众的场刊,

同时为了避免我自己在映后见面会上头脑一片空白,

我将与这部作品有关的一切都记录在此。

【制作原委】

2021年,我的拙作《MAHOROBA》在下北泽电影节上获奖。下北泽tollywood的主管大槻先生是电影节的评审,他便邀请我在他的电影院上映这部电影。可由于电影时长过短,单独上映存在困难。而那时,我正着手的MV《yoidore》即将收尾,就想着再做一部,三部作品合成一个动画短片集上映。《无法的爱》就是由此开始制作的。2022年的新年刚过,我就开始推进,还自信满满地想着:“不过10分钟左右的短篇,3月就能搞定~”然而,由于没写情节概要就开始制作,故事渐渐膨胀,成品最终超过20分钟,成了我最长的一部作品,6月末才完成。10月底,《铃木龙也短篇集 三个男人 MEAN ANIMATION》公开上映。tollywood的主管在此期间从未催促,让我“随心所欲地创作”,我首先想向他表示衷心的感谢。

【关于故事构想】

在前述的契机之下,当我开始构思创作内容时,我的自行车被偷了。我明明按规矩停在自行车停车场,也上了锁,还是被一锅端了。车是二手的BIANCHI(比安奇)牌,大约5万日元买的,是自我来到东京后跟了我5年的爱车。我一顿好找。十字路口也好,梦里也好,明明我知道它不可能会在那里……当时我恼火至极,有好长一段时间,从车站往家走的时候,我总是疑神疑鬼地盯着那些从后方超越我的自行车。不过讽刺的是,徒步通勤使我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由此冒出了不少点子。我最初只是模糊地想了一个大概的故事线——“以自行车被偷拉开序幕,堕落毁灭式的男女爱情罗曼史”,以及“无法之爱”这个标题。另外一个点子,是我坐电车时想到的。

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所以就算有空位,也基本只会站在门旁边。这种时候,乘客们用手机看视频的景象经常会映入我的眼帘。一般他们看YouTube和Netflix的时候用横屏,看TikTok的时候会换竖屏。由此我灵光一闪——“以竖向画幅开场的电影,在放映过程中变为横向”。这样的话在手机上看和去电影院看,就会收获完全不同的视听效果。我很希望能做出让去电影院观看的观众大吃一惊的效果。所以在创作之初,我就决定给这部作品设计2个版本,“手机版”和“影院版”。理由只有一个:不论时代如何更迭,电影院才是电影的大本营。尽管我自己也会用手机看电影,但还是更喜欢去电影院,对在影院看的电影印象也会更深刻。如今,小剧场文化因流媒的兴起和疫情逐渐式微,令人深感落寞。我想创作出一部有足够冲击力的作品,让我自己以及观众们都能够再次认识到在电影院看电影的宏大感。当然,这种设计非同寻常,处理不好极有可能破坏整部电影的水准。不过,我有一点坚信不疑的是,“这种设计至今还从未有人尝试过”。不知怎的,只要知晓这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人们看电影的理由有很多,而对于同时也在制作电影的我来说,“为了了解既存的手法”也是我看电影的理由之一。迄今为止,我在Filmarks(译注:日本影评网站,同时也是铃木导演发布这篇文章的网站)上记录下了我看过的几乎所有电影(近3000部),但没有一部有“从竖屏到横屏”的设计。其实我经常会这样,每每当我发现这种“漏洞”时,我内心才终于对创作亮了绿灯。像我这种无名小卒…或者说,正因为我是个不受束缚的无名小卒,才应该去探索各种自由的元素,以及标新立异的表现形式。我内心暗自觉得那是自己肩负的义务,由此投身进入了影片制作环节。

【关于手法】

我不怎么会画画,绘画水平止步于在教科书上涂鸦的程度。所以在制作动画上,我摸索出了一种独属于自己的手法,即“描摹GIF”。GIF在meme和LINE的表情包中很常见,是一种短时循环的图片格式。制作动画时,我会从中搜集素材,一张张分解,模仿其中的动作,按自己的风格画图,最后再将其串联在一起。归根结底,我的动画就是无数“抄袭”的大集合,根本不值得任何夸赞,而且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的创作是从0起步的。不过说到底,我内心也会觉得“电影不就是这样的吗”……

在电影创作方面,我的手法也比较特立独行。制作动画时,我不会准备剧本和分镜。仅敲定大致内容后,就开始猛画。完成一个镜头后,将其放到剪辑的时间线上,再找下个镜头,再画,再连在一起。也就是拍摄真人电影时,“按顺序拍摄”的手法。一般而言,动画的制作应该都是在分工体系下推进,但我的电影完全是独立制作,构想都在自己的大脑里,也无需把剧本和分镜拿去给谁确认。所以,如果要先“写”剧本、“画”分镜,然后再着手“画”正片,不仅累手还费时间,我才省去了这些步骤。(因为只画需要的镜头,到最后都不会有1张废稿)

此外,在故事情节的创作上,我知道按我自己的性格,如果从头到尾都完全根据既定计划,按部就班地推进,肯定会感到厌倦,所以会比较即兴地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推进故事。动画和真人电影的不同在于,动画缺少指挥活人时的那种不确定感。虽然反过来说,优点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角色,但“即兴感缺缺”还是会令人感到有点索然无味。毕竟我想创作的是“戏剧”。所以我会尝试像即兴表演一般创作故事,摸索以往的动画作品中不具备的“随意感”。说到底,我本来画画就画得没多好,用普通的创作手法肯定赢不了现有的作品,也对不起各位专业动画师。所以最终还是觉得目前这种方法比较适合自己。而且就像《NEP League》(译注:一档以智力竞赛为主题的日本综艺节目)里的矿车游戏环节一样,也有一道道闯关的快感。本以为要向右走的角色,不仅没向左,反而出乎预料地飞上了天……尽管我才是创作者,在制作过程中却有一种追赶角色的奇妙感受,因而我到最后都不感厌倦、尽兴其中。

【关于参考作品】

刚刚花了挺长时间介绍电影的“外侧”,接下来我会花更长的时间重点解说电影的内容部分。

首先来谈谈这部作品的主人公——只野一男。一个由于拥有过于崇高的正义感,而被俗世错误理解的男人。这个角色的框架来自《木兰花》(1999)和《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2019)中出场的警官和保安。就前者而言,我还引用了其片头部分“我想要做善事…”的台词,对角色的影响极大;而后者“梦想成为执法者的保安”这一设定和媒体暴力的描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头戴锥形桶”的灵感来自千鸟(译注:日本搞笑艺人组合)的大悟先生。我记得应该是《夜会》(译注:日本综艺节目)里吧,在千鸟的经典外景“转角装傻”中,看到大悟先生戴着三角锥登场时,我猛然感到“就是这个了!”。这也是因为我在设计开头部分时,有很明确的想法,不希望主人公在开篇就露脸,正好那个节点我又在摸索处理方式(实际上,直到只野出狱后瞬间被撞那幕之前,只野都没有露脸)。这样设计的理由倒是有几个,不过最终还是因为我个人喜欢这样。我直觉上觉得,像《野兽之死》(1980)和《白日焰火》(2014)那样的叙事手法适合我这部电影,就这样处理了。而且“看不见”,给人一种色气满满的感觉,很有味道对吧。

而另一位主人公——爱,并没有特别的原型。硬要说的话,前半部分“胡作非为的犯罪情侣”的形象构想来自《我心狂野》(1990)、《真实罗曼史》(1993)、《天生杀人狂》(1994),爱这个角色可能是无意识间将这些作品中的伴侣角色拼贴起来,由此诞生的一个形象吧。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甚明了。我被问过几次“您是不是喜欢她这样的女性”,可哪有男人会喜欢开车撞自己的女性呢?所以其中并没有我自己的投影。倒是一开始不知怎么就觉得“发色选粉色比较不错”,就此确定了电影整体的色调。自我画出爱的脸的一瞬,我感觉我也像只野一样,整个人都被她带着跑。

关于电影标题出现后,后半的故事情节,并非以特定的作品作为原型,而是基于某一事件创作的。我想看了电影的观众应该都发现了,就是2021年万圣节那天发生的“京王线持刀伤人事件”。我还记得,当我在社交媒体上刷到现场视频,看到“小丑男”伤人后,坐在车内颤抖着吸烟的模样,我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冲击,心中涌起各种情感。其中既有对罪犯本人旁若无人的态度的愤怒,也因为自己经常坐京王线,万一时间不凑巧……也有由于想象带来的后怕。与此同时,也对身处“铁笼”之外的安全区域、嘲笑似的拍摄“野兽”视频的拍摄者,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我因为工作关系,会站在歌舞伎町的酒吧里,听不同的人讲故事。毕竟是那样一个地方,遇到的大多都是晚上工作的人。当时,有个年轻的男公关谈起:“‘我’可是最强的欸。哎,最近应该经常会听到吧?所谓的‘无敌之人’,那些制造无差别杀人事件的家伙。我觉得我能懂他们的心情。就那种觉得世上一切都无关紧要,我死了之后的事也都跟我没关系……”和他一起来的男公关前辈已经烂醉,所以这个话题立马变成了其他傻气的内容,但我边擦着玻璃杯,边默默在内心反复思考着他留下的沉重话语。“小丑男事件”发生时,我猛地回想起男公关那天说的话,心情很难以言表。因为那个时候,我心里也觉得我“懂”那个男公关的心情。我是由于自己很喜欢看电影,所以萌生了自己创作的想法,便开始着手制作,如今制作电影几乎已经变成了我活在世上的证明。如果将“电影”从我的生命中抽走,基本就意味着我的“死亡”。对于时不时会陷入这类思考的我而言,无差别伤人事件的犯人绝非与自己毫不相干。如今,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所思所想生存于世,无比自由的同时,又是一个痛苦且困难重重的时代。如果坐到了那班电车…如果没有电影…我们只是恰巧得以回避了这些分歧,但事实上,我,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那名犯人。另外,目击者上传的视频底下的留言——“犯人好像在京王线上哦。我太气了,给了窗户两脚哈哈 给大家乱添什么麻烦”——也让我感到十分违和。我就想着把这些元素全部塞进这部作品中。动画制作到中期阶段,大概3月底时,我才终于觉得自己清晰抓住了这部作品的核心主题和整体感觉。一般而言,无差别伤人事件的犯人画像,新闻报道只会简单带过,所以我添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在其中。而在遭遇这一幕前的种种,我则是借助娱乐的力量进行了描画。这就是这样一部电影。不知道各位是否知道Mr.Children的《タガタメ》(TAGATAME)这首歌。这是一首以日常情景——“迪卡普里奥的成名作,我刚刚已经录下来了”——开唱,最终延伸至世界问题,是一首极富力量感的歌曲。我这部《无法的爱》也沿袭了其特点,同样以“长距离”为目标,从非日常、颠三倒四的犯罪情侣出发,最终将观众带入近在咫尺的社会问题之中,以此动摇观众的情绪。“我想救的,是你啊”这句台词,大家可以认为是我对各类事件深度思考后给出的答案之一。

另外还有一些对本作产生影响,抑或是起到参考的作品。画风方面,我是看了《复活节菜单》(2021)这部短篇动画后确定的方向。制作期间观看《法兰西特派》(2021)时,其中的动画部分也给了我灵感。至于阿德里安·托明(Adrian Tomine)的漫画和插画,我则是从中大胆地引用了许多。在这之外,漫画家丹尼尔·克洛维斯(Daniel Clowes)、查尔斯·伯恩斯(Charles Burns)、望月峰太郎和兼子笃;动画导演原惠一、今敏等人的元素,或多或少都有出现在电影中。按镜头说明得再细一些的话,从圆洞中越狱逃出的设计来自《逃狱9人组》(2003);揍警察那一幕来自《老男孩》(2003)或《困斗99号囚室》(2017)。“与出人意料的人同行的男人独白”,其语气语调和台词都参考了《在路上》(2012)。

*如果再有记起来的,我会继续在这里更新。

尽管我已经一一分享了这么多幕后故事,但其实我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把自己的作品解释得那么明白,我觉得这样很逊,也觉得这种行为非常不入流。但这部作品比较特别,我觉得“自己必须记录下来”。真的没有想到,目前这部作品居然在所有投递的电影节中,都获得了某一奖项,让我很是摸不着头脑。

・第9届 新千岁机场国际动画电影节→日本大奖
・第24届 长冈独立电影大赛→大奖
・神戸独立电影节2022→准优胜
・第31届 CG动画大赛→准优秀奖
・第7届 福井站前短篇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
・第20届 上田城下町电影节→评审团奖
・那须短片电影节2022→那须电影委员会奖

获奖情况大致如上。独立电影和商业电影不同,尤其是短片,从制作、完成到电影节上映,节奏异常之快。6月末才完成的电影,突然就入选了各种电影节。我在11月奔赴新千岁、上田、那须、神户,一下遇到了很多人,从他们那里直接听到了对电影的感想。这是我未曾想象过的,思绪也还跟不太上。这一切也太快了……我可是一个在口渴得要命时,会为了要不要去公寓楼前的自动贩卖机买果汁而思考上一个小时,最终还是选择喝自来水的、不爱出家门且讨厌旅行的男人啊。最初一个人上路时,我内心还非常惶恐,脑海中反复回旋着BB QUEENS唱的《第一次跑腿》(はじめてのおつかい)(译注:一档让小朋友独自出门完成任务的日本综艺节目)的主题曲,但后面倒是很轻松就克服了。我想着“虽然我喜欢电影,但独立电影良莠不齐”,所以也没怎么好好看其他人的电影,一个人东逛西逛观光,到小巷深处散步、拍拍照,大吃特吃乡土料理和当地的精酿,只出席个颁奖典礼,其他时间都在酒店呼呼大睡……虽然确实有点对不住各方人士,但我自己真是觉得畅快极了。返程时,我脑海中播放的歌曲变成了《威风堂堂》。换句话说,就是快有点得意忘形了。不过说到底,独立电影这种东西,知道的人寥寥可数,我自己也没什么名气。这种程度根本不可能得意忘形,甚至我自己也还没有自称“电影导演”的自信。作为大前提,每个电影节都十分精彩。主办方东奔西走努力的身姿、对自己的土地和电影的热爱,我都有看在眼里,也对此满怀敬意。每一场活动在我看来都无与伦比。在分别时,工作人员们对我说:“请您明年也来参与。”我在感到喜悦的同时,又有一种心烦意乱之感。这是因为,我是为了从中脱颖而出、离开此地,才向独立电影节投稿的。所以我今后一定要制作更加不同凡响的作品。对我来说最理想的未来是,在各个电影节的上映影院,以特别放映之名单独上映我的电影吧。11月我过得眼花缭乱,时间如弹指间流逝。当下,我的心境正如上述。也正因如此,为了在这个阶段理清我的思绪,我想着要留下这篇文章。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原因。在各地上映时,当一期一会的观众向我坦率表述电影感想时,我除了“谢谢”以外找不出任何话语回应,这让我十分懊悔。“你这个认生又嘴笨的假高冷混蛋……再多回点别的啊!”我对自己感到很生气。因为在那时,我了解到有许多观众都很好奇电影的构想和手法,我才想在这里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我要大写特写一番,让那些过度解读的人大失所望。

【关于声优】

回想起来,我还从未有过和“正经的演员(虽然这么说会对以往的出演者有点失礼……)”合作的经历。我读的是东北艺术工科大学(山形)的映像学部,校内不设一般电影学校都会有的演员课程,所以想拍电影时,通常是请朋友或后辈参与。拍摄场地只有公寓、公园或大学校内,学校不怎么给制作经费,演员还都是纯素人,学校也不教要怎么给酬劳,所以基本就是让他们志愿出演……对于想当电影导演的人来说,这环境真的不能算好。不过,通过从零开始指导素人演员的演技,倒让我学习了不少导演的知识。我在山形拍了几部真人电影,来到东京后从就职的制作公司逃走,为了寻求刺激的剧本构思来到歌舞伎町后,由于疫情,店铺歇业,我便就此契机开始制作动画。第1部作品《MAHOROBA》基本没有台词。尾声部分的一点点台词,我麻烦的是我的高中同学。所以我就决定,我的下一部作品一定得有满满当当的台词,要做成一部可以和演员密切合作的作品。于是,在《无法的爱》的制作阶段,我在Twitter上招募了声优。尽管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导演,招募详情也写得朴实无华,但依旧收到了几十人的申请。我从中选出了2位主要声优,又为在电影尾声登场的4位角色增加了4位声优。接下来,我想详细记录一下我们“特殊”的合作方式。

甄选阶段,我招募的是“男性”和“女性”的声优,为两者各自准备了考核台词。我记得应该是“我想做善事~”和“我故意走偏了人生~”这两段。我让申请者通过Twitter的私信把台词的录音发给我。从中,我最后敲定男性角色(只野一男)由巴山祐树先生,女性角色(爱)由小林桃香女士担任。申请者中很多人从事的是动画声优或旁白的工作,而我了解后发现,巴山先生和小林女士,两位都主要作为电影和舞台剧演员活动。其实我并非一开始就想找演员做声优,完全是听声音决定的,但这两位身上有一个共同点——相较其他人,情绪都非常低沉。我这部动画和其他所谓的日本动画不同,在我的设想中,只希望声音平平淡淡,并不需要夸张大胆的情感表现。我在招募阶段其实并未明确说明这一点,但也是想着如果申请者看着考核台词和角色插图,就能靠自己的判断,给出与我构想相近的声音质感,这样的申请者才是最合适的,所以最后敲定了这2位。后面我们通过ZOOM进行了第一次面对面交流。交流中,我发现两位都是第一次挑战用声音表演,我不知怎么地也安心了。再之后,两位还特地来到我工作的危险地带——歌舞伎町的酒吧,我们在那儿又聊了许多。回想起来这流程也是非常离谱,那时我几乎还没动笔写任何台词,只有画在一张张画着。而且也只是在“这里可能要说个台词吧…”的地方,提前留下嘴部开合的画面,就放在一边了。这也是因为这部作品虽然有台词,但我最开始设想的就是基本按独白的形式讲述,所以觉得总归到时候会有解决办法的……我那个时候应该也是想逼自己一把吧,所以才在台词都八字没一撇的时候,想着先把声优确定下来。1个人制作作品,其实是非常孤独的,而且又不算是工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一直偷懒下去。对当时的我来说,我很需要一个推着我往前走的压力,所以2位声优的到来对我的帮助相当大。

我并不了解惯常的动画制作现场是怎样的,但根据纪录片里展现的流程,录音基本上都是“后期配音”。可是正如前述,我这部作品的制作风格是边画边想大致台词,没办法进录音棚配音,我自己也不太希望这样。比如说,就算我准备好了所有的台词一次性全录完,我知道我自己肯定第二天一起来又会想“那里好像不太对……”。所以我想出来的办法是——“在Amazon上买麦克风送到他们家,分次慢慢录音”。如此,不仅可以远程录音,而且还能反复做细微的修改。就是麻烦了巴山先生,他家离车站比较近,为了避免电车噪音,不得不在深夜录音……真是非常抱歉让您在大半夜用超大音量喊“把我的自行车还给我~!!”。

实际上,在加入声音后,剧情设计上也做了很大的变动——我让死去的爱担任了后半部分的旁白。最初的设想是全篇只有只野的独白。但小林女士的声音质感太好了,不让她多说几句觉得太过可惜,同时又觉得让死去的人说话也不是不行,就做了更改。现在看来是个不错的决定。此外,在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制作的过程中,到收尾阶段,突然发现需要再追加4位声优。正当我想着“糟了,怎么办……”焦头烂额的时候,我重新听了甄选时落选的各位的录音,从中又厚脸皮地选了4位,请他们担任非主要角色的声优。与只野对峙的“无名无差别杀人犯”由大门嵩先生,浑身颤抖的“路人男”由Tommy(我的大学同学),台词量比主人公还多的“新闻主播”由KUREHA先生,把赔笑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女主播”由彼方女士担任。各位的表演都十分出色,我深表感谢。

【关于音乐】

动画全篇画完之后,我才终于进入了搜集音乐的工序中。环境音和效果音,我是找了大概4家免费网站才收集完。说实话,真的挺麻烦。但根据我的经验,如果在这些音效上犯懒,就会把独立电影的格调降至2流3流之下,所以必须下功夫让音效至少在合格线以上。与此同时,我也开始制作乐曲。制作《MAHAROBA》时,我用的是一个叫作MUSICBED的、可以使用免版税乐曲的订阅收费制海外网站。我在上面搜罗了一堆乐曲。但在著作权上无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灰色地带,比如“这首歌不能在某个国家使用”等等,我为此劳心伤神了很多次,所以想着在这部作品中要彻底解决这一问题。

这些年,说着“日本电影很无趣”的声音愈发多了起来。我认为原因之一就在于电影使用的音乐。商业电影一般就是找个根本无人知晓的土气乐队,让他们写首新歌,然后在片尾放一放。独立电影也不咋地,当令人感动的一幕出现时,仿佛在跟你说“就是这儿了,感动起来吧”一样,一定要放首钢琴曲在那里哒啦啦啦,而片尾滚动时,又仿佛就是为了让你听那首粪曲,没几个人的演职人员名单在那里很慢很慢地滚。还有的电影,导演完全逃避使用音乐,不知道是不是他喜欢法国还是哪里的电影,完全自我沉醉其中,说什么自己拍的是“长镜头”,整部电影完全静音,搞得像在看星象仪一样,让人看着看着就美美进入梦乡……对不起我语气有点乱了,但我一直以来确实都挺纳闷,会想“难道就没有音乐恰如其分的电影吗!”。我自己想和那样的电影划清界限,打算在电影各处使用音乐,为电影的节奏加压,也想给画面带来韵律感。这时我正好发现了一个名为“splice”的采样音源网站。

splice是一个说唱歌手和音乐制作人等专业领域的人士也都在使用的订阅制网站,上面分开售卖着数以万计的节拍和旋律。我从中下载了自己所喜欢的乐曲,(我自己是)用GarageBand(译注:苹果公司编写的音乐创作软件)将其组合到一起。“把其他人制作的元素组合到一起,就成了自己的”。这种乐曲制作方式和我制作动画的感觉非常接近。要说的话,这也是一种“无数抄袭”的集合体。这次我本就打算让这部作品的音乐更具嘻哈感,所以能找到这个网站,可以说是这回最大的收获。在乐曲的氛围营造方面,我比较注意的是前后部分的切换。前半比较明朗,主要运用的是经典节拍,后半则往黑暗低沉的方向调整。尤其是制作后半部分的乐曲时,我听了大量KOHH和NIRVANA的作品作为参考。在制作动画时也好,制作音乐时也罢,我经常会根据自己的兴致,在对使用方法毫不了解的情况下开展工作。所以着手下一部电影时,我希望能再提前多学习了解一些。

【尾声】

至此,像是杀人犯在接受调查时细细讲述自己的杀人经过一样,我随着自己的兴致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但我能谈的大概就是以上这些了吧。阅读完这些文字所要的时间,或许比《无法的爱》本身的时长还要长。认真读到这里的人,等之后再见到我时,可能已经没什么想再跟我说的了吧……

看完电影后,在Filmarks写下评论,再看其他人留下的评论……不禁让我觉得,观众可真是不管不顾且残酷啊。或许也出于这个原因,在制作电影时,我总是一边自嘲着“根本就没人认识你”,一边淡淡地推进作业。不过这么回顾一番制作过程,期间倒的确经历了不少事,也再次感到身为电影人理所应当就是要动这么多脑筋的吧。世上没有正确答案,但错误是存在的。我不想犯错,也不想制作无用的电影。我要变得更加孤独,制作出更为出色的作品。我要过上希求“做出色作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