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虧欠敏感的人太多。”

昨晚聽到這句話,覺得用在喬治身上是很貼切的。第一次看到這部時,耐不住性子,隻看到造作,不習慣于意識流的叙述方式,不知所雲。去年夏天,在家無意循環《單身男子》的配樂,弦樂響起,伴着時針聲,逐漸共情于喬治糟糕的一天,代入被夢驚醒的早晨。

“我年輕的戀人死于一片雪地之中。”

影片開頭,用驚醒的夢境告訴觀者,喬治沉浸在戀人車禍離世的陰影中無法自拔。

那是一個寂靜的時刻,能聽到雜音和時針撥動的聲音。喬治遊走在屋内,移步換景,腦中不斷閃回與吉姆的獨處時光,或是嬉鬧,或是溫馨。而此刻,透過百葉窗,鄰居的中産家庭正描繪着人人羨慕的幸福圖景,喬治的孤獨掩藏在透明屋内,不會向外人提起。在那個年代,這種愛不被主流認可,所愛之人因不可抗力而離世,沒有人知道他失去了什麼,隻能出于無奈,表現出克制與隐忍。在光下,他有預期的言行,僵硬地扮演好預期的角色。

影片細緻的聲效,和喬治孤寂敏感相映成趣。格局很小,落足于一天,一天中的某個場景,某個時刻。但每個時刻的波瀾,都可能改變他的軌迹。

“這裡下了一天雨,我一直困在家裡等你電話。”

喬治在書架旁揀書,電話鈴聲傳來,時間凝固了。他回想起雨夜(接到報喪電話的那晚),通話中克制情緒,隻聽到悼念僅親屬參加的字眼。挂斷後呆坐在椅子上,淚默默地淌下。起身沖向雨中,往夏洛特的家,撲進她的懷裡嚎啕大哭,痛苦,無助,宣洩。

看過電影,會記得這樣一個場景:他們靠在沙發兩側,腳下有兩隻狗,夜晚微光中讀書的景象。吉姆問道:“你在看什麼書?” “卡夫卡《變形記》。”吉姆笑着露出自己的書名,卡波特《蒂凡尼的早餐》,兩人相視一笑。吉姆講道:“就像現在,還有什麼比和你一起躺在這兒更好的呢?我是說哪怕此刻死掉,我也無所謂。”可曾想到,一語成谶,擁有着的十六年愛情,在戛然而止中遺失。之後的生活,都陷入獨自回憶之中。

雨夜,在極度傷痛的喬治面前,夏洛特給予他安慰。她是喬治在主流世界裡唯一的依靠,孤獨情緒的表達出口。不能明說,活在暗處,這種孤獨可以将人完全淹沒。夏洛特的陪伴,是喬治與主流的接口。然而她不及喬治,不曾擁有過愛情。

“我一生中少有這麼絕對清澈的時刻,在這倏忽的幾秒,寂靜沉寂了雜音,我用感覺,而不用思考,事物是那麼鮮明,世界那麼清新,一切充滿存在感。”

影片末尾,喬治的自白,想到他與肯尼談到“心靈契合的人”時的神情。吉姆離開的每一天,也許喬治的腦海中都在閃回他們相處的瞬間,那些轉瞬即逝,會是他生命的意義,支撐他存在的理由。幾秒的清澈裡,他是最本源的自己,用敏感感受外部的熙攘,在光下隐秘生長。敏感與克制,像波瀾不驚海面下的暗湧。

時針聲停頓,故事止于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