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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欲》是黑澤明于1952年導演的電影,影片的偉大之處使其即便是在橫跨半個多世紀的現在,也多有被提及。人們反複地、不厭其煩地,重新回味這部影片,不僅在于其藝術價值的崇高,更在于片中對人生的深刻反思。相信大多數人在觀看之後都會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我們每個人都是渡邊,或是看似忙碌其實渾渾噩噩,或是已經覺醒試圖真的去做些什麼。不過,在此之前,容我先簡單介紹一下這位了不起的電影大師——黑澤明。

黑澤明的創作生涯,包含多部令人耳熟能詳的經典作品:《羅生門》《七武士》《亂》《影武者》等等,他不僅備受主流獎項的認可,也曾創造過票房奇迹。可以說,這位享譽盛名的世界級導演,不僅作用于當時整個時代,甚至對後代的電影導演們,也産生了深遠影響。而今,我們依然可以在各種類型的電影中,看到導演們對他的緻敬,香港電影的武打片就受黑澤明電影的影響很深。或許是因為曾經想成為畫家的原因,讓黑澤明在電影中将美學發揮到了極緻,無論是色彩、構圖、光影,皆有他個人風格;并且,黑澤明的電影往往融入傳統文化,從社會的角度去展示社會問題,具有現實意義。

說回《生之欲》,主人公渡邊是市民課的課長,勤勤懇懇工作了三十多年,直到他被查出胃癌,才發現這三十年來他看似每天都很忙,但是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隻是每天在文件上蓋章,仔細回想好像什麼都沒幹。影片開頭的旁白特别直接,“渡邊其實什麼都沒做,他隻是在保住這個座位而已,而保住這個座位的關鍵就是什麼都不做”,配合市民們因修建公園的訴求不停奔走于各個部門的鏡頭,諷刺性的展露出渡邊工作的是個不作為的環境,市民每到一個部門反饋問題,就會被踢皮球到下一個部門,事情似乎永遠都不會有解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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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還活着,其實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這句話在渡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時,已經被他意識到了。他不想死,因為他還沒真正活過。他努力回想自己活着的意義,先是想到自己花了二十多年時間、給予了他所有愛的兒子(妻子的早逝使他獨自将兒子撫養長大)。但是兒子在結婚後逐漸跟他疏遠,對他的溝通完全沒有興趣,他甚至沒辦法跟兒子坦白自己的病情。除了親人,他隻能去找其他活着的意義,總得做點什麼。于是,他先是在酒吧結識了庸俗小說作家,訴說了自己的遭遇後,作家帶他去吃喝玩樂,他生平第一次花錢這麼闊綽,過往的幾十年中,他從來不舍得大手大腳,甚至沒花過錢喝頓酒。然而享樂并沒有緩解他的憂愁,後來,他又遇到了單位裡想要離職的年輕女同事,她在其他同事眼裡看來格格不入,但卻對生活充滿熱情。這個女孩兒私下會給每個頑固的同事取外号(他給渡邊取的外号是“木乃伊”);她笑起來總是那麼開心。渡邊試圖跟女孩兒親近,從她身上找到熱情的秘訣,直到女孩兒拿出了一隻玩偶。現在女孩兒的工作使她感到滿足——生産玩偶,給小孩子帶來快樂。渡邊由此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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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後半部分類似《羅生門》的叙事手法,由渡邊的葬禮出發,各類人回想在渡邊最後的生命旅程中見過的他的樣子,由此來拼湊出一個相對完整的真相——渡邊将生命的最後時光全部用于了建設兒童樂園的工作,即使面對如此不作為的各個部門,他也不惜反複周旋、甚至頂撞副市長。可以說,生命最後的那段日子,他就是靠着這一件事才能支撐他活下去。盡管最後的功勞還是被副市長搶去,但是市民們記得他的付出,為他的離去衷心哀悼。

當大家以為他一定對副市長搶奪功勞的事十分失望時,以保安的視角,我們卻得到了這個溫暖的結局,這生命的最後一刻,看着樂園的建成,他欣慰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想,他的意義完成,可以沒有遺憾了。

影片有些畫面令人印象深刻,渡邊在舞廳迷茫時,他在那裡點了一首“人生苦短,少女,戀愛吧”,當周圍人們已經開始跳舞,他用悲傷的聲音唱着這首歌,其他人聽見歌聲停下了舞步,氛圍變得沉痛起來;而結尾,渡邊一個人坐在建好的樂園的秋千上,他同樣是哼唱着這首歌,然而曲調已經充滿了輕松和愉悅,代表他内心的追求已到位,人生沒有遺憾。在渡邊受到女同事啟發,決心回到工作崗位,力所能及做些實事的時候,他快速走下樓梯,與此同時,餐廳另一組人在給一個人過生日,這個人朝另一個方向走來,他們交彙的時刻樓上的人們都在唱着生日快樂,象征着渡邊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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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樣的人生才值得去過?這個問題或許答案有很多,當然這篇文章和這部電影也不是真的要提供某種答案,而是引發進一步的思考,讓我們每個人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電影最後,葬禮上的人們感動于渡邊的付出,抱頭痛哭互相激勵表示一定要好好做,為了民衆勇于奉獻,但轉頭事情過去,遇到相似的事情依然還是踢皮球。人是有慣性的,得過且過的日子尤其飛逝,每當我們遇到重新思考活着的意義和人生的本質問題時,常常會因為它太重要了而故作輕視它,以為這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實際上,哪怕有一次,我們認真地想過這類問題,就一定會給我們看似單調、平常、很難有豐功偉績的日常生活帶來些許啟發。我們會突然發現,可做的事是那麼多,真正為之努力的時刻卻又那麼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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