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标題之前寫的日記似乎用過了,但确實是看電影時湧入腦海的第一句話。于佩爾扮演的哲學教師年過百半,下有剛懷孕的女兒上有抑郁寡居的母親。她年輕時參加過學運,現在她的學生裡也有一批活動家。對于學生調笑她的布爾喬亞生活方式她微笑以待,“世界沒有改變,也許變得更糟,但是我變了”。

時間是這個故事的核心,也是哲學的核心命題。如何面對生活的百變流轉似一場神降的考驗,然而考驗的盡頭并沒有獎賞。母親乖戾,又黏人,孤僻,又無法獨處,她像對待孩子一樣應對她不計其數的午夜鬧劇,終于在不堪重負下把她送去了養老院。離開養老院時她淚眼汪汪,自我安慰似的喃喃道:“這可是最頂尖的養老院,可花了我好大一筆錢呢。”仿佛錢是她唯一失去的東西。過了一會兒又說:“那裡的味道太可怕了……”

死亡是一條充滿孤寂的隻許一人獨行的隧道,那尚未降臨在我們身上的,在我們的摯愛之人身上顯形。去養老院之日母親似乎放棄了反抗,沒有掙紮,也沒要求帶上她最愛的黑貓,乖巧順遂。之前的無數次自殺隻是戲谑而苦澀的排演,直到此時靈魂才真正接受了必死的結局。

母親去世了,丈夫為了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離開了她。年過半百時成為孤兒,漫長生活中的另一半突然退場,沒給予任何精神支持。人們低估了失去母親對于一個本身是母親的人所具有的重量。然而女兒也生下小孩,她成了祖母。生活沒有潰爛或變質,隻是那些支持生活核心的東西,或者說對于實存之物的信念,正在消失,在變薄。

電影裡很戳心的一段引用:
「這是我所看到的和讓我不安的
我到處看,但隻看到幽暗
除了懷疑與焦慮的本質
大自然什麼也沒給我
假如我無法看到指向神的事物
我隻能認為神無存
假如我看到造物主的痕迹
我會在信仰中安息
但看到太多否定與太少肯定
我于是處在怨怼的狀态
我無數次祈禱,神如要加持
那就得明确地指示
祂所留的印記若是模棱兩可
那祂一定會将其抹去
祂或明示,或無言
我才能找到我該跟随的方向

但我現在的處境是
不知我是誰,也不知該怎麼做
我既不知我的情況,也不知我的責任
我全心期待至善,并追随它
為了永恒,我願付出一切。」

她把那隻“偏執的老黑貓”當成了母親的替身,摟着它睡覺,在半睡半醒間哭泣。在它消失時急切地尋找它,在它消失的栅欄前從早晨站到黃昏。

母親曾提出要搬來和她一起住,但她為了丈夫拒絕了。

也許知道這種依戀是不健康的,或者說終究有一些妄念、一些幻想和痛苦需要了斷,她把黑貓送給了住在農舍的學生。

将來的事,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