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的很多沖突片段都可以放在個體和社會學兩個層面從微觀和宏觀去品味。

從第一段模特在演繹定制奢牌和大衆成衣時的兩副嘴臉埋下線索,到男女線索人因為賬單的争持上升到話語權之争再上升到人類個體為結合合作時對個人權利的讓渡和義務的承攬,在這裡看到的不隻是男女的沖突與妥協,更是家庭作為人類社會最基層的細胞所蘊含的人與人關系的政治;

第二段從豪華遊輪在暴風雨中的迷航看到最頂層的兩個人———最有錢的人和掌控船舵的人仍在扯意識形态之争,高層乘客們從優雅虛僞到在嘔吐物中掙紮,中層技術官僚隻會循規蹈矩盡力維系體制和體面,而底層員工則頭戴耳機充耳不聞驚濤駭浪,有條不紊默默清理所有穢物。這船就是一個既有人類社會的縮影:最頂層的務虛與荒唐,高層的虛僞與脆弱,中層的庸碌與馴化,底層的無知與無奈。于是急轉直下,自己生産的手榴彈爆了自己的船,自己革了自己的命。

第三章既有社會崩塌後幸存者在荒島上重構社會組織架構:于是掌握生存技能和資源供給的亞裔底層大媽一躍成為母系社會的族長,其餘億萬富豪,技術官僚都必須重新在這一原始系統下重新定位。諷刺的是即便重構的社會仍然會為男主這樣漂亮臉蛋的寄生物留下優渥的生存空間。女主與亞裔大媽的沖突從個體上看是嫉妒,從社會學上看是母系社會交配權和治權的争奪。即至神來之筆,失語的殘障人發現了荒島上兜售奢侈品的小販卻無法溝通,而亞裔大媽和女主發現了荒島其實一直就是一個豪華自然度假區時,重構社會與既有社會的秩序又開始沖撞。亞裔大媽舉着石頭試圖偷襲時的眼神令人難忘:泯滅掉人性殺掉女主,她似乎可以回到母系社會繼續當族長,維持那個可笑的小社會,一如之前那幫寶塔尖上的人用話術,權勢,規則所做的最虛僞肮髒的“大便生意”一樣;放下石頭,放女主生路,她可以保全自身的純潔溫良,但卻要重新戴上金箍,像牲口一樣咬着嚼子在一座宏偉大廈的底層繼續煎熬着大多數三體人一樣無兒無女無牽無挂賤如蝼蟻的殘生。

最後的鏡頭小白臉男主在奔跑,不知是後知後覺忽然體悟亞裔大媽與女友獨處會帶來的潛在風險,還是得知女友被害時的激憤,亦或是得知度假村真相的狂喜,戛然而止,開放結局,一如我們當下的人類社會這艘老舊航船正在駛入的未知而颠簸的水域。

需要肯定的是這是近期難得一見的将諷刺沁入每個畫面的拍案叫絕之作,是我個人自動畫短片《少數人的晚餐》以來看到的最有趣生動的諷刺片和發人深省的倫理片。原本傲慢虛僞無知荒謬的,教她堕入糞穢宛若地獄罪罰;原本冷血視人命與草芥的,叫他們嘗嘗自家販賣的榴彈味道;真真是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 ,恰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下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