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劇追出了“我好像也在找崗巴羊”的既視感。
特别共情、特别操心:啥時候才能上架兩百隻崗巴羊啊!
這劇究竟有什麼魔力?
來,展開說。
一,當代西藏長卷、嘎吉大院的生活美學
北上廣深的都市故事不新奇,“生活在别處”式的田園牧歌也頻頻出現,稀奇的是西藏當代都市故事。
6集看下來,西藏風情濃郁,甜茶、藏面,奶奶說話如詩又哲理濃郁的民間古老智慧,稱呼後加“啦”的可愛畫風,處處很不同。但另一邊,年輕人要創業、父子之間的代際沖突、有情人不得不異地戀等等,又是普世的、共通的。
前有索朗創業難,朗縣辣椒、察隅蜂蜜、崗巴羊,要麼賣不上價、要麼貨源供應渠道難建立;一把辛酸淚、一腔熱情懷,紅着眼眶搬離辦公室、又默默含淚送故人。後有索朗那傲嬌老爹土登,來不及冷不丁要送别年年歲歲長長久久打擂台的老對手老夥計,敵手亦故交、突然撒手人寰,人世往來代謝叫人唏噓。
遠山蒼蒼、宮殿巍巍、青天湛湛、長風浩浩,人如畫中遊,西藏的美和人文風情濃郁,自不必多言,更有意思的是,《日光之城》拍出了高原景區之外的那一面,換句話說,是西藏的當代都市故事。
不是浮光掠影淺淺遊、匆匆打卡忙忙路過,而是一種奇特的又新鮮又親切的在地感。
不是想象中遙遠的他者,而是地方特色濃郁、人情淳厚的當代西藏故事。既有陌生化的新奇感,又有紮根現實的人情暖意。
八廓街上的嘎吉大院,一大早就熱熱鬧鬧,閑坐曬太陽的、熱情報喜從頭說的,忙着幹活催人說重點的,人均有戲。不是遙遠的桃花源躬耕想象圖景,也不是刻意美化的小共同體溫情畫卷,有着純澈濃郁的人情味、落地親切的煙火氣。
紮紮實實來源于生活,但不是流水賬式無波無瀾無趣寡淡記錄,而是一種“生活美學”。
衆人火鍋沒吃成、三喜臨門沒臨到,反變成一出“老父怒逐長子”的大戲。
未來女婿大包小包提着禮物上門,預想中的喜事差點變掀桌子的翻車現場。提親未遂,火鍋大餐慘變泡面。
再後來兒子變隔壁租客、又變成弟弟口中的“小狗”,一家人隔窗吃飯,又是一番氣鼓鼓的溫暖風味。
悠悠緩緩轉經歸來的奶奶,井井有條洗菜做飯的姐姐,隔壁寫作業玩耍的小孩,嘎吉大院生活氣滿滿,閑花淡淡、茶香郁郁,讓人頓覺舒适、親切,又心向往之。
你看,故事主線隻是三個小家庭,但以小見大,小小的院落有大大的共情共振基石,他們的日常喜怒哀樂、青春奮鬥長歌,都很抓人。
如果說古老的《格薩爾王傳》是聚焦大英雄的史詩,那麼如今大院裡普通人的柴米油鹽日常故事,則是“平凡又不平凡、普通又不普通”的他們的當代之歌。
二,高原青春群像
土登啦一家,大兒子索朗一心創業,想讓西藏不為人知的優秀産品遠銷四方,一路磕磕絆絆懵懵懂懂,但風雨無畏,“錯了還敢”(bushi)。
三分年少的銳意進取,三分心系家鄉的熱忱情懷,三分“雖然不太會但也要硬上”的勇與誠。
會與不會之間、懂與不懂之外,他的創業“表裡”很有意思。
起步階段的粗糙、人如璞玉但尚未開鑿的靈光半透,亦誠亦真亦勇的基調,都很能讓人共情。
不是金手指一揮就家财萬貫的懸浮幻想,也不是煽情販賣苦難的賣慘故事,而是落地有紋理的、昂揚有精氣神的。
如果說索朗是野生的在地的創業類型,似從草莽中來、一片熱情、一把燒不死的堅韌“生”之氣,那麼女主達珍則是學院派的、更制式的對照路數。
二人一個土生土長,一個中學起就去遠赴上海求學、遠遊英國讀碩士,有更微妙的對照視角。
一個熱情粗放、願景宏大但細節落空;一個審慎規劃,試圖嚴絲合縫穩紮穩打。
兩位從不打不相識的對立視角,到攜手合作的夥伴并肩之途,一放一收也挺合拍。
說回土登家,小兒子紮西乍看膽小、乖巧聽話,但骨子裡似乎藏着比哥哥更擰的小心思。
在藏戲的熱愛和行醫的職業之間,搖擺兩難、顧盼難言。
心有百花開未得,猶豫踟蹰間險些被老爹薅秃。
土登啦家的大女兒曲宗,開局是人間理想完美角色。
溫婉如水、清透如玉,同時又有一種内蘊綿長的力量。
忙忙碌碌但井井有條,操持但不疲憊、辛勞但不麻木,乖巧但不盲從、關切但不越界。
父親和弟弟叮咣五四“戰火”即将爆炸時,她總似一碗清清甜甜的甜茶、不動聲色消弭硝煙。
并不強勢、但又好似這個家的定海神針。
如果說兩位弟弟和父親的沖突,既是兩代人的代際矛盾,也是傳統和現代不同觀念在同一個家庭中的裂縫,那麼姐姐則像是傳統和現代美好的共同載體,宜古宜今、剛柔兼具。
好好書記許少傑,和姐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好人。
有問題他是真上啊。
院裡的小姑娘上學,他辦手續比人家長跑得還積極。
索朗創業,他跟着吃苦受累忙裡忙外很操心。頂着壓力不告訴索朗倉庫有變,自掏腰包、自行出力。
院裡的街坊們沒手藝沒技術,他費勁巴拉申請來培訓班、還要苦口婆心勸人去習得一技之長。
忙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
每句話都熱絡又親切,每件事都真摯又周全。
懂說話的藝術,更有實幹的高光。
你看,姐姐曲宗和許少傑,多好的一對兒。
但一方在西藏土生土長有羁絆,另一方老家遠在山東、半年期滿後很可能要東歸,一西一東萬裡之遙,完美有情人,天涯遠隔,可咋辦?
隔壁草原上心有淩雲意、想當飛行員的小姑娘格桑,和索朗一起創業但走歪路送客戶送卡的發小阿旺,句句誇同伴、但實際上句句不幸出賣小夥伴的肉鋪“天選坑人選手”馬木哈,高原青春群像,如萬裡高原草長莺飛,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色香味俱全。
土登是很典型的傳統大家長代表,一句“為你好”、分不清愛和控制的界限,一點老經驗、看不清時代變化的潮流,一腔老父親的真心、一把惹人嫌的操作。
表面嫌棄,但對兒子“狗還要筷子”說破不阻攔,也是溫情脈脈笑意滿滿。
代際矛盾有内核根源沖突,但呈現上又有輕喜感。
三位創業小夥伴,前有阿旺涉嫌行賄甲方、犯錯還口口聲聲“行業都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多年情誼、恩斷歧途中。
後有馬木哈老爹嘲笑索朗“上次買公交車這次準備買火車啦”、責怪他“拿回來的錢怎麼瘦了”,可與樂成、難與慮始,處處阻攔馬木哈追随他創業。大世界風波險,操心老父希望兒子守着看得見的小肉鋪、安安穩穩過一生,遠離他這“瘦錢”風險。
此後,又有桑傑看不到希望、挫敗中準備聽從家人安排考公。和索朗依依話别,不舍但終究難敵實際壓力。
從一片熱血,到衆人一度一拍兩散。
回望,是歡聲笑語、日光朗朗穿朱戶、一片明媚;
而今,是斯人獨坐角落裡、牆上斑駁痕迹一如坑坑窪窪的人生。
路漫漫而囊中空空,心有拳拳之意,而身無興隆之資。
但挫折不是最終章、失落不是絕望。
前有許少傑不懂商業模式,但懂“索朗要做一件很難但能幫到很多人的大事”,周身唏噓意,滿滿都是“力不能及也要呵護之”的溫情與支持。
後有達珍斥責他現階段無可執行方案,但認可他對朗縣辣椒察隅蜂蜜真真切切的珍視,體恤他青年創業的萬般不易、敬他一往無前的一腔熱血。
你看,劇中創業的難,一層層一關關很實際很具體,但又總能讓你相信索朗和夥伴們可以做好,境況艱難而精神不墜。
不盲目胡亂寫困境、不随意輕飄安排金手指,步步難寸寸苦,但每個轉身裡都有情誼悠悠動人心,都有光。
舒心結語
《日光之城》讓人喜歡,是既有陌生化的新奇,又有日常生活美學的花爛漫、雲去來。
人情濃郁,可親、可喜、可感、可佩。
有困境但不屈服于困境,有難關但不沉湎于恐懼,關關難過關關過,有明媚又晴朗的高光。
高原之高、遠方之遠,比山更高的,是爬山的勇氣,是青春熱血的堅韌基色,是皚皚白雪漫漫寒冬中,種子破土而出的青翠“生”意。
你看,萬裡高原上,春花笑臉明媚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