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孝真在《山茶花开时》里有两句台词很好玩,对追求她的死缠烂打的片区小警察说,她喜欢的类型,是孔侑啊孔侑。小警察只好说,人怎么能斗得过鬼怪呢?小小一个片儿警,怎么比得上孔侑呢?这时剧中背景音乐换成了《鬼怪》的战歌,看得人不由得好笑。山茶还一脸无辜地加一句说,说孔侑是不是太过分了。其实这时候的音乐不是非得衬以《鬼怪》主题歌不可,换成《饼干老师星星糖》的主题曲,这才叫一个完美混搭。

《饼干老师星星糖》是孔孝真和孔侑在2005年合作的一部电视剧,孔孝真演刚出校门第一次当老师的见习老师,孔侑演她的学生。女老师和男学生,两人之间至少有5、6岁的年龄差,实际上,孔侑比孔孝真还大一岁,两人不但同姓,还真的同宗,只不过是隔了很远的亲戚。孔侑以26岁的年龄演一个19岁的高三学生,还真是演出了少年人的一股子莽劲。看了只好说,熊孩子是真熊,也就“饼干老师”能治得了他,饼干老师治熊孩子是真拿手,一治一个准,光凭江湖传说,名字就能镇住一般的学生,等到她拿出家传的功夫来,哪个熊孩子不拜倒在她的拳脚之下。江湖一向看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的声音大。
饼干老师真名叫罗菩提,菩提和小麦同音,罗菩提老师的学生们就叫她饼干老师。菩提有个妹妹叫善才,善才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从这两个名字一看,就知道这对姐妹的家长是信佛的。两姐妹的爸爸在家是个居士,等女儿们稍成年,就上山出家修行去了,她们的妈妈为了照顾这位僧人,也上山种菜去了。两姐妹就这么自由自在地长大,没人管束,姐姐菩提又跟僧人爸爸学了一身功夫,就有些无法无天,在学校顶撞老师,大闹教务室,一言不合被退了学,在后来的学生们那里,变成了一段传奇。

再闹腾的孩子过了青春期,也要开始走正道,就像嬉皮士老了也要找一份正经工作。罗菩提退学后通过自考获得了教师资格,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当年大闹过的高中去应聘当老师,目的当然不是她口中说的为了报复,而是去追求她暗恋过的美术老师。就像剧中人所说,每个学生都会有一个暗恋过的老师。

每个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分别不过是暗恋期有长有短,百分之九九点九的暗恋都无疾而终,但偏偏就有这么百分之零点一的人,会把暗恋付诸于行动,忠于自己的内心,实现自己的梦想,不怕犯错,不怕失败,不怕丢脸,不惧告白,不畏权势,不做掩饰,不会犹豫,不会怀疑,勇敢去爱。少年人对爱情的执着,是最动人的地方,只有少年人才有这样的一腔孤勇,不计后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方是没有遗憾的初恋。

我对这个故事的结局毫不意外。从一开始,罗菩提和她的初恋对象美术老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美术老师对于少女菩提,只是一个幻象,像画中人一般的存在。美术老师就像校园里的风景,是从春天开起的风信之花,是从二月的玉兰开到三月的樱花,四月时开成一球一球的晚樱,再接着是晚春的牡丹芍药,和五月最后的杜鹃。一个学期过去了,大多数的暗恋随着季节变化花开花落两由之,很少能结出果实。

这个故事会开始,是基于罗菩提的坚持,没有她的热情,什么都不会发生。美术老师当年也曾对这个青春闪亮的少女心动过,但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外表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可远观,不可交谈。他乏味到如同一尊石膏像,美则美矣,毫无温度,更别说灵魂。对待感情,是不主动不拒绝,来则接受;不来,也不着急。即使拒绝,也君子绝交不出恶语,只是用冷淡的态度,让对方知难而退。他的君子作风一直维持不变,处事不惊,风度翩翩,纤尘不染。他是洁身自好了,但做他身边的人就受苦了。他不出声不喘气,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活着,逼得身边人只好出手帮他。那么大的家族企业等着他接手,他只是安静地画他的画,于是姐姐只好去接管学校的琐碎事务,这一接手就甩不脱,只好培养接班人。好在接班人及时出现,暗恋他的女同学不会只有恩淑这一个,但只有勇敢的人会主动表白,等别的人都退开,恩淑站到了前面,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也就那样接受了。

美术老师爱过恩淑吗?在当时肯定不。但恩淑花了十年的时间,把自己和情人捆绑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任何人都知道他们切割不开,恩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如果得不到人,那么就要得到学校,总要拿一个,才对得起十年的付出。恩淑有多爱他倒也未必,但美术老师最后一定是爱她的,他爱这种一切现成的感觉,一切不用花工夫就能到手的便利,别人为他付出,他享受成果。让他去急赤白脸地争取,他会嫌姿势不好看,别人为他争取来了,他也就乐得享受。如果不能,他就隐退到地球的另一端去隐居。

为什么是马丘比丘,因为那是离韩国最远的地方,就像《春光乍泄》里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其实他隐居到马丘比丘和隐居在学校的画室没有任何区别,区别不过是逃离家人,在马丘比丘,姐姐和前女友不会来烦他。每天日出日落,他只管画画就好,至于画得如何,画画上有没有成就,他从不去考虑,反正也不靠画作养活。身边还有活泼可爱的菩提陪伴他,他就满足了。他有为菩提考虑过吗?一分钟都没有。他的理想国里始终是以他自己为中心,菩提是锦上添花的存在。等到他认了命,再一次默认恩淑在他生活的位置,恩淑的努力便有了回报,人和学校都归了她。那是她想要的,她毫无怨言,求仁得仁,是谓幸福。

美术老师这个角色是这部剧里我最感兴趣的一个人物文本,韩剧里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形象,早期韩剧模式化程度很高,这样一个人物十分另类了。美术老师不死不活的性格,活死人一般的态度,等于是双手拱着把女友让给别人,眼睁睁看着明天就要结婚的女友变成了外甥的情人。与这个温吞水人物相对的,是菩提的不屈和泰仁的孤勇,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知己,是天生的同类。美术老师是菩提的镜中月水中花,菩提则是泰仁的心头血眼中人,而泰仁,是菩提的影身。泰仁是另一个菩提,是比菩提更热烈更狂放的菩提。菩提说到泰仁,始终是“那个孩子”,她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五年前的自己,满心的热情得不到渲泄,四处冲撞,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不知道痛,却知道忍,一刀一刀,不去砍别人,都划向自己,搞得自己遍体鳞伤,血凝了结成痂,剥落了长出新肉,更嫩更鲜艳,更触目惊心。活泼鲜跳一个人,坦露着伤疤和内心,菩提怎么可能不疼爱泰仁呢,她太了解他了,他就是少年的她。

菩提爱泰仁,一开始是把他当孩子,毫无戒心,所以泰仁可以登堂入室,贴到她身上来成为她的亲人,换成美术老师或任何一个男人,都到不了这一步。后来是把他当手足,把泰仁当妹妹善才一样,给他们做饭,也接受他们的关爱,他们是平等的关系。菩提和美术老师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她始终带着仰望的姿态,奉他为神。而泰仁不是,他一旦明白自己对菩提的爱已经不是学生对老师,而是男人对女人,马上把位置调整为保护者,他照顾着自己爱的人,关心她的衣食出行,嘘寒问暖,宁可自己忍饥受冻,也要对方平安。因为他爱她,她在他心中变得弱小,他就变得强大。

泰仁表面上虽然是个熊孩子,但内心却是个男子汉。在成年的菩提面前,他飞快长大,少年泰仁要长成和老师一样的男人,要成为她的骄傲。这个女友,是他一步一步的退让而争取得来的,他设身处地的为菩提着想,一边是舅舅一边是爱人,他主动退出,不是为了舅舅,只是因为这是菩提的选择。在美术老师和菩提的两边亲人见面仪式里,美术老师春风拂面般的坐着,任由姐姐羞辱他的女友和她的家庭,是泰仁为她出头。在美术老师和恩淑的两边亲人见面仪式上,美术老师依然沉默如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般不争不言,是泰仁为他解释辨白,免得舅舅入了恩淑的圈套。是他毫不计较的付出,打动了菩提。菩提也干脆利落地从上一段感情中抽身,与泰仁订下鸳盟。他们做事做人,对待感情,就是这样简单明确。爱的是这个人,和年龄、身份、地位,所有世俗之人看重的东西统统无关。菩提是僧人之女,有着不顾一切斩断红尘的洒脱和决断,泰仁是少年热血,敢爱敢恨,世俗于我何有哉?

25岁的孔孝真出演25岁的罗菩提,真的是青春无敌。怪不得她在《没爱》点评的视频里说她拍《没爱》时重了几公斤,脸有点胖,对比看池海秀和罗菩提,罗菩提确实比池海秀的脸要小一圈,但标志性的“孔布利”面相已经生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