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産片很少把行業背景聚焦在殡葬行當上。上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此類影片還是趙麗蓉和陳佩斯等諸位老師一起演的《孝子賢孫伺候着》。這個1993年的影片突出新舊兩代人對于紅白喜事的觀念沖突,其中包括火葬的推廣,何為孝道,因此它具有着鮮明的教育意義和時代特點。包括魏宗萬老師等在内所有演員極具張力的表演讓整個荒誕的故事給人極大沖擊力,而這個沖擊力大的原因是新時代對舊有觀念的挑戰。演員舉手投足之間讓你也“混迹其中”,觀衆能實實在在地碰到新舊雙方針尖麥芒,從而對于生死産生一些哲學意味的思考,比如大操大辦就是孝順,什麼才是真正的思念……可以說影片從精神層面上對白事(殡葬)有了一個讨論的過程。

        相比較之下,《人生大事》就顯得有些停留在皮相。整個故事僅僅是裹上了殡葬行業這個背景幕布,但是其内核卻是紛亂複雜,像一鍋大雜燴一樣,能填飽肚皮,卻難以說出哪一種食材最值得回味。我特意緩了兩天再來梳理我的觀影感受。也可能是忘事忘得厲害。目前大約記得有幾條線,小文對于外婆去世的認知過程,莫三妹自身成長的經曆,小文這個“孤兒”和陌生人“三妹”之間的親情。單就這三條線而言,故事就可以講很長,對于死的認識,成長中面臨的困境,人性中那些光輝,随便任何一個主題都非常宏大。所以對導演和編劇的能力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如果講不好,就會食之無味,簡直雞肋。

       比如動機。我尤為不能理解故事的最後出現親媽歸來這個情節。首先她的歸來是為了服務哪一個主題,難道僅僅是給莫三妹失去父親時營造一個雪上加霜的感覺,從而對主角産生揠苗助長的教育?本來就是一碗幹拌面,在有筷子時導演遞上一個勺子,意欲何為?動機給的條件不足,觀衆知道的太少。在物質和精神條件沒有給到展示的情況下,一個之前為了領養想假結婚的男人僅憑幾聲響頭就把孩子給了一個蹲過外國監獄從未有過撫育經驗的女人,為什麼?連孩子意見也不問,甚至連個提問假設都沒有,隻是一味灌輸記得“我是你的爸爸”。直白到已經不顧現實邏輯,僅僅為了後面一個淚點?越是不成熟的人越會抓住孩子,越成熟的人越會左右考察不輕易放走孩子,那這個莫三妹是那個類型?會有現實感嗎?觀衆此時還會沉浸在塑造的場景裡嗎?

      比如節奏。節奏簡單來說就兩個字,停和頓。而在長線的叙述中,還要加上流暢、規律。前面鋪了父親骨灰難題,當從殡儀館出來的時候,莫三妹搶過大姐手中骨灰罐,節奏加快,觀衆也在好奇,到最後骨灰随着煙花閃耀在天空時,與種星星的人詞彙已經有了某種弱鍊接,但是這裡并沒進一步聯系,有點可惜。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大部分觀衆還在沉浸在這個氣氛裡,每個人都要和自己的星星開始對話,此時給出一段黑屏和一段音樂,緩一緩都不為過。因為後面小文出走找莫三妹是所有人預判。這個事件的節奏加快打亂這個堪稱全影片最精彩瞬間的氛圍,實在得不償失!

      雖然說了這麼多我不喜歡的點,但仍然阻擋不住我數次掉落眼淚。一句人生除死無大事雖然有點廢話的意思,但是它仍能帶給我這個小廢物極大的安慰與強大的驅動力。特别是當從一位老人嘴裡說出來時,我眼淚止不住了,因為我相信他見過太多白事背後的故事,我眼下的挫折又算得了什麼。還有小文畫的種星星的人,擡棺時人們下樓喊的号子,那場活人葬禮哭的場面,莫三妹整理好老六儀容時……這是一部具有生活氣息,連接你我影子的電影。

     最後我真摯提出一個自己的希冀。影片是一個事件藝術,而不是全是符号設計。希望更多的國産電影注重描述事件,讓觀衆回想起來是一個世界,最後經過歲月雕琢,集體提煉出一個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