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是一部細節刻畫很豐富的劇,布景繁華,運鏡複雜,人物間的台詞對話暗流湧動。有人看的是服道化布景色調,追求電影的視覺效果,品味九十年代大上海的喧嚣與繁華;有人喜歡文藝風格的诠釋,欣賞人物诠釋的運鏡、格調與台詞風采;有人關注的是商戰故事本身,研究各方勢力之間的牽制、合作與摩擦;有人看劇追的是男主阿寶,看一個人的拼搏與沉浮,書寫一段商界枭雄的傳奇。

不同的觀衆,有着不同的追劇重心,看的是劇裡的故事,但其實卻潛意識地反映出自己的人生風格傾向。而今天,我在這裡想深入分析的則是男主阿寶團隊人物之間的細節關系。阿寶是一個管理高手,一個優秀的管理者不在于手上捏着很多張大牌,隻要有幾張大牌鎮場即可,最重要的則是把恰當的人放到恰當的位置上,真正做到揚長避短,發揮出他的最大功效。

阿寶團隊真正的骨幹成員隻有五個人——阿寶、爺叔、玲子、汪小姐、陶陶。至于蔡司令、菱紅、小甯波這些人,隻能說是很熟的合作夥伴或圈内人,有錢能一起賺,但也會保持一定的距離感,最核心的謀劃是不會讓他們知道的,哪怕事後被察覺,也都會彼此爛在肚子裡,這就是真感情與商業合作之間最本質的區别。

爺叔、玲子、汪小姐、陶陶四個人的能力與性格各不相同,從段位上講,爺叔獨一檔,玲子次之,汪小姐與陶陶都是不擅長謀劃的執行派。但是,他們對阿寶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真”,而且這是一種不為金錢或權力所誘惑的“真”。

先從陶陶與汪小姐說起,他倆對阿寶是無條件的信任支持,對阿寶發出的指令是無條件的令行禁止,所以他們是團隊中最佳的執行人,哪怕有時候他們執行的内容隻是阿寶算計中的一環。

阿寶與爺叔的結盟,陶陶功不可沒。在阿寶虧了三千塊的情況下,陶陶頂着家裡的壓力依然借出了第二筆錢,也成就了寶總撈的第一桶金。陶陶雖然心思簡單,愛裝逼,愛玩樂,但他對阿寶是絕對的忠心,阿寶的利益一定放在首位。

李李對潘經理說“陶陶是個大嘴巴”,但其實這話并沒有說透。陶陶是不會主動透露有損寶總利益的消息,即使能從陶陶那裡得到信息,要麼就是陶陶智商不高被套話了,要麼就是陶陶随口胡謅的,而且非比尋常的事情陶陶一定也會及時向阿寶彙報的,想完全繞過寶總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從陶陶那裡套話最可能的結果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是外人眼裡陶陶對阿寶的忠誠。

阿寶與陶陶之間的兄弟情有多真?劇中通過一個抖領子的鏡頭細節就做到了完美的诠釋。陶陶口嗨說出“我能代表寶總”,被魏總手下小六子抓住把柄拉來對峙,其實無論認不認這句話阿寶都是輸家,阿寶即便當場認了這句話,也可能是顧及面子的逢場作戲,陶陶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一直局促不安。臨上車之前,阿寶察覺到了兄弟的心思,所以他停下來做了一個多餘的動作——抖領子,這是兄弟之間的獨特交流,強調的是阿寶的放松狀态以及他真的記得這段情分的細節,所以接收到消息的陶陶也開心地抖了抖領子,這是信任與理解的無聲傳遞,勝過無數句對白辯解。

汪小姐也是個直腸子的人。阿寶故意沒有告知她應對範總的策略,就是在利用她的跑腿兒把套路演得真。進貨價砍掉一塊五,隻是寶總這單生意的表象利益,而他真正的目的則是給範總一個不要得隴望蜀的教訓,他要讓範總定心,才能保證這單生意的安全推進。汪小姐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沒有被提前告知,生氣歸生氣,但發洩過了,這事也就徹底翻篇了。這就是汪小姐的優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做事有熱情,隻要結果是好的,就不太計較被算計的過程。

相比之下,玲子的段位就比他們高了許多。玲子對阿寶也有情,她偶爾也會為阿寶的一點點小呵護雀躍,但最大前提則是正收益,總的來說,她與阿寶的情分帶着濃厚的博弈色彩,“有用”二字才是最重要的穩固劑。

在三羊合作達成的慶功宴上,玲子偷偷找菱紅要來了耳環,她從餐桌上預料到汪小姐會生氣,也預料到阿寶需要這樣一份禮物來哄汪小姐。在籠絡人心這方面,玲子是寶總的“賢内助”(不是指他們像夫妻),從細節中悄悄滲透,在明面上又不搶功勞。

玲子把錢抓得很緊,二千六買來的耳環找寶總報銷二萬六,阿寶知道玲子訛錢,明明知道菱紅的東西不會超過三千,但依然給了玲子一萬三。他與她之間是一種高端的周旋與博弈,他多給她的錢是對她付出的褒獎,而她從他那裡訛到的錢也會在關鍵時候派上用處。

玲子真正一次生氣,是氣阿寶因為二萬六來替汪小姐興師問罪。她一下子掏出抽屜裡包好的二萬六,又反複講起她替寶總擋了一刀,就是因為她嗅到了寶總對她的一點點不信任。玲子很清楚寶總是個真性情的人,窩裡鬥算計自己人絕對踩了阿寶的底線,雖然這一點點小瑕疵目前不足以動搖他們之間這麼多年的合作關系,但精明的玲子明白,隻有把種子挖出來才能徹底杜絕一切的野蠻生長,所以她甯願在這個細節上作一些,甯願小事化大,也要反複強調是寶總誤會了自己,讓阿寶主動覺得愧疚。

玲子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她懂得審時度勢。她不是不在乎寶總的偏愛,隻是她太懂得什麼時候可以作一作,來吸引阿寶的注意力,而什麼時候又該表現得大度,助寶總順平人情的波瀾。“情關難過”,劇裡專門給了一個玲子的手停頓下來的鏡頭細節,在聽到主語是範總時,她又不動聲色地繼續做自己的事,她應該是在意寶總到底惦記哪個女人的。

爺叔與阿寶是雙向選擇。

初見時,爺叔對阿寶的三層考驗依次為:逆境心态、穩定的人脈基礎與号召力、守承諾重原則。這三關裡第二關最好過,第三關次之,第一關最難。爺叔讓阿寶先學會輸,就是要阿寶不要好大喜功,在逆境時也能頭腦清晰,不下單純博運氣的賭注。爺叔在第三關時故意遲到,就是要看阿寶能不能在環境改變時固守本心。做生意前先做人,這三場詭異的測試實則是在驗證一個人的品質。

阿寶對爺叔的信任是由敬佩而生的,第一關試煉中,爺叔就讓阿寶失去了三千塊,但阿寶沒有猶豫或質疑,說明他信任這筆三千塊的學費必然物有所值。他本可以随時退出,但他沒有,說明他十分認可爺叔的水平與能力,而在爺叔的視角上,也讓爺叔看到了這個小夥子的格局與恒心。

回到和平飯店的長包房,看阿寶按照自己的要求穿着打扮,爺叔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他與阿寶才是這支團隊真正的決策者,雖然更多的時候他隻是在一邊默默看着阿寶的決策與謀劃,偶爾點撥幾句精髓。阿寶追逐商圈的夢,其實也是爺叔重頭來過的夢,一老一少,他們有着太多的共性,仿佛不同時間段的同一個身影。

《繁花》看的不僅僅是90年代大上海,還有黃河路上的人,以及它們之間的關系,和迸發出來的故事。劇集播到三分之一,寶總的商業之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中間又會出現哪些阻礙,他與“繁花小分隊”又是如何度過難關的?還請拭目以待。

【後續分析在評論區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