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既紮根于傳統的倫理土壤,又蔓生出前衛的表達枝桠,既以寫意筆觸勾勒東方氣韻,又以先鋒意識剖開禮教暗面。喬宏與竹林一幕,恍如《俠女》中慧園大師的再現,在空靈與禅意間,映照出董夫人被壓抑的精神世界。


而那擊打在石質牌坊上的木槌,每一記都像是禮教對血肉之軀的淩遲。它不隻震碎了魂牽夢萦的蟋蟀低鳴,那象征生命悸動的微小聲響,更徹底碾碎了一個女人對愛的渴望。她如同一隻會下蛋的母雞,被一群黃鼠狼般的目光觊觎窺伺,卻始終被困在道德的囚籠中。她是人間的嫦娥,守着清輝與寂寞,在月宮中度過漫長無望的歲月。
母雞之死,實則是董夫人精神的自戕。她将以餘生背負那座冰冷的牌坊,不是以死解脫,而是以“生”為刑具,日複一日地活在死寂的榮光裡。老夫人離世的時機耐人尋味,若早一些,在楊尉官如春風般闖入她生命時,也許那被壓抑的自我,也曾渴望為自己勇敢一次。
電影在聲音運用上尤為精妙。她關窗,不僅關住了雨聲,也關住了可能的心動與男性的侵入。琵琶聲是她心弦的外化,時而輕顫,時而凝滞,終在禮教的重壓下,弦斷,心滅。一個轉身,就是一生。
那些細膩而殘酷的對照:少女懷春,映照寡婦卸妝,莽夫抄詩,反襯文人早逝。而那唯恐驚擾佳人的蟋蟀,終究在牌坊的敲擊聲中,永遠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