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真的很擅長拍亂世。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很混亂的場景中維護影片的秩序。

最開始的“混亂三部曲”《蝶變》,《地獄無門》,《第一類型危險》,不折不扣的cult片,究極大膽和瘋狂地嘗試,粗暴且戾氣十足。對武俠世界的刻畫,對人性的探索,對失控場面的霸道又沉着的控制,日後很多徐克作品和這三部相比,是在此基礎上更加溫和化,大衆化地表達。

《黃飛鴻》的框架設定就是清末亂世,一個可供塑造的角色,一個中西結合的曆史背景,一群無所不能的香港武行,一個熊熊燃燒的港産時代,還有一個喝過洋墨水的南洋華僑導演。确實是一個完美舞台。

小時候看CCTV6裡面的黃飛鴻,無非被當當當當《男兒當自強》bgm下的李連傑吸引,一部号召青年強身健體的好片子。看完老爺很多片子後,再看當年的黃飛鴻,除了佩服得仍然想把頭割下來寄給香港武術界之外,對文化沖突中的俠義精神和亂世情懷感動得一塌糊塗。

搖搖欲墜的封建統治,洋人影響下的廣東沿海,第一部開篇,樓下傳教士哈利路亞,樓上早茶觀鳥國樂咿呀,寥寥數筆就勾勒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矛盾對立

第二部場面就黑暗很多,影片半程,在白蓮教帶領的扶清滅洋行動後,出現了一段盲人奏樂下百姓生活和白蓮教徒攻打大使館的剪切,飯館熱鬧非常,吃狗肉的,賭博的,賣女的,抽大煙的,搶糧食的,遠處洋槍對火把,攻打大使館,硝煙彌漫,賣唱歌詞是“飄零去,莫問前因,隻見半山殘照。照住一個愁人,去路茫茫,不禁悲來陣陣。前塵惘惘,惹得我淚落紛紛。想學投筆從戎,圖發奮,卻被儒冠誤了,使我有志難伸。想學一桌五湖,同遁隐,卻被妖氣籠遍,遠無垠。還說什麼海枯石爛,情為泯,你看看沉沉霧霭,西風緊。南飛北雁,怕向客中聞,平安未報,自問心何忍?空餘淚眼,望短寒昏。想我深情博愛,兩無能,今日依樓人遠,天涯近,從此飄萍和斷根。幾許深盟密約,句句都無憑。”曲罷,用一枚賞錢結束了很有意境的一段。

到了獅王争霸這部又歡快起來了,十三姨開放新潮和飛鴻的古闆一直是沖突和笑點,兩人為了映畫機吵架,十三姨教黃飛鴻英文,梁寬的“anction”的壓是壓住錢包,神是神神氣氣表演。黃飛鴻的兒女情長在這部裡讓這個人物更加可愛了。

徐克執導了《黃飛鴻》系列的前三部,第一部和幫助洋人強搶中國女子的幫會鬥,第二部是荼毒中國人思想的封建迷信白蓮教鬥,第三部是和京城舞獅大會的權貴和虛名鬥,各有各的鬥法,各有各的文化表達。

但是我最喜歡第三部的意境,李鴻章揚顯國威來舉辦獅王争霸,武術界費勁心機去争奪虛無的獅王名号,黃飛鴻舞着獅頭,打敗趙天霸,救下李鴻章後,拿到金牌後,對着中堂大人說:

“大人,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是剛才花炮一響,如果沒有天燈擋着火槍,勝負屬誰還另有文章,現在金牌在我黃飛鴻手上,但是到底誰赢,誰輸?其實這場獅王争霸,我們武術界死傷這麼多人,我們大家都輸了。所謂勇者無懼,仁者無敵,最重要還是智勇合一,如果不能廣開民智,徒得雙手雙腳,又怎麼可以國富民強呢?區區一個獅王金牌,到底代價有多大,這方面請大人您三思。這金牌我就送給大人你作紀念了。”

在這個内卷的時代,如此正氣的發言,默念一遍還是會熱血沸騰,不失其價值。俺們這個老爺,很久沒拍武俠了,俺們這個六公主,也很久沒播獅王争霸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