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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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

人生就像拼圖,所有好的、不好的際遇,都是一片片不可替代的拼圖碎片。

可是,如果不小心遺失了一片,而且是最重要的那片,我們的人生會變得怎麼樣呢?

野口也英,35歲,單親家庭獨生女,成績優異,車禍失憶後早婚早孕,大學中退,不久後離婚,兒子由富有的前夫撫養,幾年前開始在劄幌當出租車司機,勤奮努力,單人營業額為全公司最高。

——但這不是她最理想的人生模樣,她的原本預想的是:努力學習,不走錯路,長大後擁有一個夢想中的溫暖家庭,以及……

以及……她想不起來了。

并木晴道,35歲,在溫暖的家庭裡長大,成長過程中先後或直接或間接造成妹妹失聰、女友也英車禍失憶,對此抱有很深的負罪感。曾因為也英而立志當飛行員,但失去也英後逐漸失去追逐夢想的動力,退伍後在某商業大樓當巡邏保安,有一段穩定的戀情,但始終……

始終……忘不了那個她。

他們都在2001年弄丢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片拼圖碎片——也英那幾年的記憶。而他們後來的人生,看似失序,但實際上是各自回到了沒有與對方相遇之前的人生軌道。

遇到也英之前,晴道無拘無束地混着日子,不知道未來為何物。

遇到晴道之前,也英與母親相依為命,按部就班地學習與生活。

也許有人會想,如果沒有遇到晴道,也英的人生道路會順暢很多——畢竟她成績優異,長得又特别好看,再繼續努力的話,說不定還能刮到人生彩票。然而現實生活并沒有那麼想當然,也英表面上的優秀很容易讓我們忽略她精神世界中那份持續發作着的不安全感。在單親家庭長大的也英性格内向,從小因為父親選擇了同父異母姐姐而沒有選擇她,始終帶有難以自行克服的自卑心理。她是勤奮努力的好學生,但更是心靈不自由的孩子。

但晴道是自由的。他身上仿佛有無限活力,吸引她不自覺地朝他望去,就像樹梢總是努力朝着陽光所在的方向生長。他敢和朋友騎着摩托車挑釁在校門口執勤的風紀老師,他主動幫她拿着萬分沉重的教學材料上樓,他在籃球場上肆意青春,帥氣耀眼。

這份自由和活力,她也想擁有。于是,内向的她隐晦地向他告白。

“剛才那個男生問我最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

“我覺得如果問别人最喜歡吃什麼,就代表喜歡這個人,對嗎?”

“那并木同學你呢?你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我?那不勒斯意面。”

雖然晴道沒有立即懂得“那不勒斯意面”不是正确的答案,但原本就雙箭頭的感情不會輕易落空,他們最終在一起了。這是一段高互補性的戀情,也英在晴道的鼓勵和支持下開始變得自信陽光,也開始敢于嘗試以前不敢做的事情,比如大庭廣衆之下和晴道模仿《泰坦尼克号》的經典橋段,違抗媽媽的想法偷偷飛去小樽見爸爸,參加競争激烈的英語演講比賽。晴道因為遇見了也英,告别了渾渾噩噩混日子的狀态,考入重點高中,還因為也英而選擇了當飛行員的夢想。

他們的相遇,成為他們的人生拼圖裡的重要拼圖碎片,象征着成長與愛,引領他們駛向另一條人生軌道。

也許在外人看來這段戀情對晴道來說是簡單的一見鐘情,終得眷屬,但其實這份感情對他有别樣的意義。晴道小時候因為自己的過失導緻妹妹優雨失聰,對此他一直懷有深深的負罪感。他們兄妹的成長過程中,想必優雨因為失聰遭受過不少歧視和欺淩,而晴道就是優雨最忠誠的保镖——他的任務就是确保妹妹無憂無慮地長大。由于這樣的成長經曆,晴道逐漸發展出守護者人格。但這份守護妹妹的心情,随着優雨長大和戀愛,多少失去了一些發揮的餘地。因此,我們其實可以将初三模考前晴道對也英的一見鐘情視作是一種情感轉移,也許真的是命中注定,渴望着愛與溫暖的也英和充滿着愛與責任的晴道的确天生一對。

他們靈魂過于契合,感情一直非常好。也英大一那年,久别重逢後兩人突然吵架,更多是年輕氣盛的晴道被不懷好意的學長多次惡意挑釁所緻。他在短時間内後悔并立即打電話道歉,不料一場車禍直接将他的“失誤”放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這對責任心一直很強的晴道無疑是一次重大打擊——他再一次沒能守護好自己珍惜的人。

因為車禍失去部分記憶的也英在媽媽刻意的阻撓下,回到了沒有與晴道相遇之前的人生軌道,她還是那個認真生活的人,按部就班去複查,等待身體康複,回歸正常生活。雖然也英明顯感知到自己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記憶,但是她無法獲知的是,她真正失去的,是她在過去幾年裡因為某人的鼓勵而獲得的樂觀與自信。她隻能按照沿着原來的人生軌道生活着,沒有特定的理想,也沒有特定規劃,努力向前就好,不出錯就好。所以當她遇到了喜歡的人,可以實現自己唯一還記得的夢想——擁有一個溫暖且完整的家庭時,她沒有猶豫太多,在媽媽的推波助瀾下,直接步入了階級不對等的婚姻。

也英那幾年的記憶不止是也英人生中不可替代的拼圖碎片,對于晴道的人生也有重要意義。晴道2008年在優雨的婚禮上緻辭時說,“我相信,所有相聚和分離,或許都是受到命運的指引,每一件事,都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但是,他失去了那一環,緻辭時,他腦海中浮現起那個女孩的笑容,那段他被迫放棄的珍貴戀情,還有難以替代的成長印記。青春時代晴道和也英的戀情,讓晴道找到了自己守護情節的安放之所,這也是為什麼晴道認為也英賦予了他生活的意義,将他引向他所要遵循的道路。遇到也英後,晴道的夢想變成了讓她幸福,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獻給她。青春時代的少男情懷也許聽起來有些不知所謂的天真,還帶着些許笨拙,但晴道的确如自己所言,努力踐行自己的承諾。不止一改以往混日子的态度,發奮學習,考上重點高中,還找到了當飛行員的遠大夢想。也英失憶後,雖然也英的媽媽遷怒于他,不讓他來見也英,但他并沒有放棄,一直給也英寄信,等到一年後學有所成了才來親自求取諒解。隻是他沒想到,世俗意義上比他更有資格給也英幸福的人早已搶先兩步,也英懷孕了。

晴道帶着絕望的心情燒毀了過去一年自己寫給也英的信件,回到了之前的人生軌道。渾渾噩噩,和誰在一起都可以,反正他不談感情。該工作的時候就工作,反正自己就是個會呼吸能幹活的存在罷了。直到6年後的2009年,他恍惚間在機場看到了神似也英的身影,他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的生活狀态——舊愛早已結婚生子,這麼多年,他也該放下了,這對現在的她何嘗不是最真摯的祝福?2010年,晴道認識心理醫生恒美,但和她遲遲未正式确認關系。2011年大地震,晴道意識到了當下的珍貴,與恒美确認了戀愛關系。這次大地震也因此象征着晴道與也英關系發生重大變化——晴道選擇放棄自己多年的執念,另擇所愛。

晴道在與恒美的關系中同樣扮演着守護者的角色。他們第一次見面,晴道就注意到恒美的辦公室裡養着一隻不太開心的鹦鹉并給它喂食。鹦鹉即使不舒服也會假裝開心,和恒美的性格一樣。恒美看電影流淚,蜷縮在晴道懷裡時,晴道頭上安然地栖着那隻鹦鹉。養鹦鹉其實是對兩人關系的隐喻:鳥類原本應該在自然界中自由飛翔,現在卻困于鳥籠之中,暗指恒美本是活潑可愛的獨立女性,但她卻困在這段戀情中,即使不那麼開心也沒有選擇離開。雖然早在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年,恒美就通過優雨之口知道了也英的存在和也英對晴道的特殊意義,但得知也英早已結婚生子後,她選擇了等待,等待着自己變成晴道常常去就可能真的喜歡上的那家拉面店。

但最終她沒能等到這一天,因為晴道和也英相遇了。

人到中年,也英沒有勇氣回望“丢人”的過去,也沒有氣力展望所謂的未來。現在的她,似乎隻能憑借與兒子一起生活的夢想,才有能量努力去工作。至于那段失去的記憶,她更是無力回想——中年人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沉重許多。隻是,她的确也會在某個時刻隐約想起自己丢失了一段回憶不起來的青春,當她換下萬聖節活動的空乘COSPLAY服,穿着潔淨工作服消毒時,那一刻落淚的也英很可能感知到某個早已遺忘的理想正敲打着她的心髒。

可是又如何呢,她還是得繼續沿着現在這條人生軌道開下去……不是嗎?

晴道和也英再次相遇時,彼此都不再是那個閃閃發光的青春少男少女。晴道發型不加整理,着裝也十分随意,也英身上則穿着兒子送的約會外套,幹淨整潔。這一面,讓人仿佛回到1997年晴道在火車上對也英一見鐘情時兩人的模樣。那時,混日子的他一頭未加護理的黃發,随意穿着校服外搭一件肥大外套,而斜對面的她則疊穿着一件件厚厚的衣服,烏黑的長發被整齊地梳成馬尾。

命運終于再次将駛向另一條人生軌道的選擇權交由他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