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還是演保守了,應該讓我爸來演。”這是電影原型蘇敏阿姨評論區的熱評。
的确如此,上一部讓我從頭哭到尾的電影,是素媛。哭可以傳達不同的情緒——感動、悲傷以至于憤怒。我發現我控制不了哭泣,控制不了劇烈的顫抖,控制不了湧上心頭的回憶。詠梅老師和姜武老師的臉逐漸模糊,争吵中的每一句話清晰地鑽進我的大腦,我閉上雙眼,開始恍惚,仿佛回到了無數個掩埋在在我回憶裡的過去。
我的父母是因為媒妁之約結的婚,甚至沒有影片裡二人稀薄的感情基礎。正如影片中的丈夫一樣,我的父親也是一個世俗意義上為數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不抽煙不喝酒不嫖不賭、肯幹活、花錢節儉,頂多就是脾氣差了點,不過是幹活的人平時在外面做牛做馬,有點脾氣也正常。
然而,然而,我打下這幾行字的時候,想到了一句詩——滿紙荒唐言。
就用李紅的話來反駁吧,“你自己在外面給别人當了孫子,就拿我當孫子是嗎?”對于每一個窩囊的男人來說,沒有哪一個人可以像自己的妻子一樣作為無休止的貶損和打罵的承受體了。
我父親幹體力活,也手握家裡的财政大權,自己是個節儉到了骨子裡的人。想從他手上拿一分錢都是極為困難的事,需要提供完善的理由,然後換來一句“這錢就非花不可嗎?”和後來時時刻刻的數落。
而電影裡的丈夫在得知妻子有了能賺錢之後提出生活費用AA制——看似公平實則充滿漏洞。女性的生育價值和育兒付出被忽視,還要被冠以賺錢不多不懂節約的罪名。前幾天看到一個視頻講述,全世界掌握在男性手中的财富明顯多于女性,分别是百分之六十幾和三十幾。這絕不是由女性主觀決定和造成的。女兒的事業線很妙,無形之中呼應着母親曾面臨的困境。因為把教育資源讓給兄弟,因為履行繁衍下一代的職能,因為職場高層女性的缺失,屬于女性的經濟命脈被扼住,而金錢恰恰是話語權的來源,所以她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底氣越來越不足,以至于逐漸湮沒。
這些具象化體現在影片裡的一個細節就是女主人公反抗的聲音在三十餘年裡變小,她變得麻木起來,身心充滿疲憊感,也被女兒罵過懦弱。這都是女性失權的變現,失去話語權,失去對自主的掌控權,失去作為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的自由。所以在出走之前,在爆發之前,詠梅的台詞遠少于姜武。他指責她懶惰不明事理,他指責她隻顧自己不顧家庭,他指責她照顧女兒女婿别有居心……她就算反駁了也隻會是石沉大海,因為囚籠已經搭好,她無路可退,無路可逃。所以她一次次沉默,一次次屈服,一次次在無端的指責中讓步,把自己的心壓抑到極緻——正如蘇敏阿姨所說,在确診抑郁後,于她而言,要麼自殺,要麼自救。
也許有人會對蘇敏阿姨說“如果全中國的婦女都像你這樣動不動就開着車滿世界跑,這日子還過不過了?”我想說,出走絕不囿于形式,打破囚籠也不是隻有自駕一種方式,最重要的是決定出走的決心,奪回自己人生主宰的決心。
所幸三代女性的輪回之下,事情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女兒年少時害怕找到父親那樣的丈夫,也怕成為母親那樣的人——幸好,她自己也力争對經濟權的掌控,女婿也在試着理解她(這個角色也很複雜,他是相對李紅的丈夫好一些)。
時隔百年,婦女的處境似乎沒什麼大的進步,娜拉仍需要出走,但是,蘇敏,詠梅,千千萬萬個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女性,向我們展示了娜拉出走之後的生活——掙脫了束縛之後的自由,灑脫。
最後,緻敬每一個蘇敏,也希望女性的解放能一直不受阻地發展下去,直到出走不再具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