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枨不戒

情感是一個複雜多變的精靈,從來不以單一的形象出現。有青澀純情的初戀,有一見鐘情的悸動,有相知相伴的甜蜜,也有愛而不得的悲傷,甚至還有幾經風雨後的豁達……在《驕陽伴我》中,沒有将男女主之前的情感塑造成天雷勾地火的激情之戀,而是呈現出一種充滿理智的感情,沉靜,細膩,頗具古典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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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陽

《驕陽伴我》的導演宋曉飛攝影出身,最知名的作品便是《一代宗師》,在這部号稱攝影師教科書的電影裡,他利用光影展示細節,讓每一幀畫面都如古典油畫般優雅精緻,擅長用簡潔精準的構圖烘托出故事的氛圍感。在《驕陽伴我》中,也能看到導演的個人氣質,光影塑造出的氛圍感推動着劇情的發展,人物性格以及内心沖突與場景的色調保持一緻,起到潤物細無聲的作用,也帶來和諧優雅的視覺體驗。

劇中,我們能看到大量細膩而充滿風格的構圖。第一集,女主簡冰在回家路上看見導演丈夫挽着模特逛街,親眼目睹丈夫出軌,接下來的劇情就是攤牌。而作為一個有業績有獎項的女導演,她有自己的驕傲;作為熟知對方性格缺陷的戰友,她已經無數次失望。所以,簡冰沒有撒潑質問,也沒有選擇冷戰,而是極為理性地選擇離婚。導演用了一個插刀的特寫,點明了簡冰想要一刀兩斷的決心,而通過夫妻倆圍繞刀的調侃,也向我們揭露了婚姻的另一種可能——當沒有激情的愛情走向死亡時,不一定非得做仇敵,隻要有默契和理解,離婚可以是冷靜體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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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冰插刀

簡冰、盛陽主線第一次相遇,簡冰醉倒,兩人基本沒有溝通的可能。于是在兩人第二次邂逅時,導演安排了一場雨。在清冷的街道上,兩人坐在傘下,一個獨屬于兩人的幽閉空間出現了,霓虹燈發出藍紫色的柔光,簡冰整個人沉浸在燈光下,顯得破碎憂郁,女強人不為人知的内心世界向盛陽展開。比起第一次邂逅,盛陽的偷聽,送簡冰到酒店不留姓名,那種不計回報的小心翼翼。在雨和藍紫色光線的暈染下,這次兩人的心理距離已然拉近,并多了一絲隐晦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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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冰為環衛工人拍攝的一支公益廣告,使中學時代的盛陽受到了肯定和鼓勵,從自卑自棄中走出,找到未來的職業方向。同時,他的一顆心也遺落在這個睿智又溫和的大姐姐身上,多年來不停收集簡冰的作品和采訪。可以說除了前夫哥外,盛陽是最了解簡冰的人。為了使簡冰從離婚的陰霾中走出,盛陽想到的辦法是用事業上的成就來鼓舞她,帶她到天橋上看大樓的廣告牌。當簡冰的廣告在碩大的顯示屏上播放的時候,悶悶不樂的簡冰終于露出了笑臉。深藍的夜色,清冷的藍色打光,讓兩人的臉龐看起來幹淨緊緻,不僅營造出一種私密的氛圍感,也暗示,盛陽朝着簡冰幽深的内心世界又走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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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陽父母争吵的這一段劇情裡,買裙子是導火索,而鄰居小喬則是關鍵的推動人物。王琳飾演的盛媽媽是一個勤勞能幹的中年婦女,為家庭任勞任怨幾十年後,想買條漂亮裙子在同學會上為自己争面子。盛爸爸不理解妻子愛美的追求,選擇了欺騙。他拿來鄰居小喬的舊衣服,假裝是自己買的新衣服,後面發現妻子買的新裙子花了三千,争吵更是升級到不可調解的地步。

在盛媽媽發現丈夫送的裙子是鄰居舊衣服的這個橋段中,小喬先是告訴了盛媽媽實情,又寬慰委屈的盛爸爸,實打實是兩人之間的攪屎棍。在展現這段夫妻争吵的劇情時,導演使用了一個透過玻璃窗的遠鏡頭,如同是小喬在窗外偷窺的眼睛。而這雙無形之間的眼睛,也揭示了這對夫妻矛盾的本質——看。盛媽媽動起打扮的念頭,是因為同學會,想通過美在旁人的眼光中保持尊嚴;而盛爸爸對妻子出軌的誤解,也是因為看,前有看到老李安慰盛媽媽,後面又看到裙子價簽。一個人要過得自在,一段關系要融洽,首先就是不能在乎外界的眼睛,将自己從被觀看的位置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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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構圖花費的心思,劇中的色彩也頗有特色。男女主出場時,使用了大量的低飽和色調進行氛圍渲染,也就是俗稱的莫蘭迪色,使畫面看起來幹淨利落,也給劇中的情感渲染上一種克制清醒的意味。這種氤氲疏離的氛圍,始終讓兩人的關系遊走在步步為營的試探與另眼相看的認同之間,不沖動,不急躁,将職場萌新與成熟女性之間因崇拜而生的情感展現得恰到好處。

簡冰作為年過三十、事業有成的女導演,不可能像年少不知事的小女孩那樣天真跳脫,她的衣服基本都是白色、灰色、深藍這些素雅的顔色,凸顯了她身上知性女性的特質,也符合白百何淡雅的氣質。而盛陽才畢業三年,作為一個青年,他身上的銳氣還在,熱血尚存,所以他的衣服以黑白為主,暗示他的内心世界也是黑白分明,充滿少年人的純淨。在這些冷色調服裝的烘托下,不僅讓人物感情顯得克制冷靜,也給這段情感狀态增添了一股清新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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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宋曉飛真的很會拍人。他擅長發現演員身上的特質,并利用光影效果将這種特質放大,揚長避短,又有辨識度。在《一代宗師》裡,他利用倫勃朗打光将章子怡拍得絕美。在《驕陽伴我》裡,白百何看不出年齡的痕迹,清冷得如同一支沾着雨水的百合花,站在青春陽光的肖戰面前毫不遜色。在兩人初次同框的餐廳戲中,宋曉飛用上了三角形的倫勃朗打光,讓白百何的面頰既顯得飽滿,又有折疊度,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動人,配合她發現丈夫出軌的劇情,實在是我見猶憐。而在和盛陽的相處過程中,大量暖色調柔光的烘托,又在清冷克制之外,給予了簡冰溫柔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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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盛陽第一次在公司展現自己的才華,也是在簡冰的啟發下,發現光影的魅力。他利用剪紙镂空與燈光投射,設計出精緻如藝術品的月餅禮盒,不僅成功打臉組長完成了任務,也在老闆面前充分展現了自己的才華。正是因為老闆的這份欣賞和看重,後面組長出言侮辱他父母和簡冰,盛陽一怒之下打了組長,老闆不僅沒有應組長要求開除盛陽,反而提拔他做了首席設計師。可以說光影不僅起到了塑造人物、烘托氛圍的作用,還影響了故事走向,成了劇中最不能忽視的元素。

另一個不能忽視的主題,是劇的價值觀。

簡冰發現丈夫出軌,要求離婚時,丈夫在認錯挽留無果後,苦口婆心給簡冰講道理。說她年齡已經大了,離婚後不僅找不到什麼優質對象,還會對兩人事業造成影響。

“年齡,不應該是限制!”簡冰認為,自己的成就,不僅和性别無關,也和年齡無關。中年離婚并不是世界末日,相反,它是人生新篇章的序言,前面還有更多的風景等待着她。隻要一個人聰明,上進,勤勞,那麼不管把他放在什麼環境中,他都能創造出獨屬于自己的價值。人往往是被自己臆想出來的恐懼拖住了腳步,這個世界沒想象得那麼好,也沒想象得那麼壞,重點是人。

年齡不是限制,性别不是限制,同樣,工作也不是限制。盛爸爸是清潔工,小時候盛陽因為父親的工作遭到同學的嘲笑,怕在學校丢人,不讓父親參加自己的家長會。可是簡冰通過自己的廣告“告訴”他,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她作為導演的工作是為大家發現社會中的真善美,而盛爸爸作為清潔工是為大家保持城市的潔淨美麗。

在簡冰眼裡,優雅的芭蕾舞演員是美麗的,在超市賣菜的盛媽媽也是美麗的。坐在梳妝鏡前塗抹口紅有美感,在廚房裡忙碌也有美感。美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東西,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在盛陽父母矛盾白熱化的時候,也是簡冰為盛陽解開了父母的心病,她借着拍攝口紅廣告的機會,來到盛陽家裡,讓盛媽媽作為廣告演員出境,同時讓盛爸爸對着鏡頭說出自己的愧疚和感謝。

《驕陽伴我》雖然是一部描寫愛情的都市情感劇,但在這股價值觀的主導下,也展現出了現實社會的不同維度,面對人生和職場可能遇到的問題進行了自己的探讨。因為這些讨論,劇情也很接地氣,而簡冰和盛陽充滿理性克制的感情,也讓這段戀情變得更真實,更具有現實可行性,為我們展現出情感中的另一種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