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青蛇》上映30周年，想法一篇舊文，紀念一下這部港片經典。李碧華大膽改編《白蛇傳》的故事，徐克又注入了佛理禅機，讓民間傳奇煥發出了新的生機。原文首發于 時光網Mtime公衆号。

徐克版《青蛇》，故事的根基是“色相”。色相，佛教指事物的形狀外貌。《涅盤經·德王品四》有雲：“﹝菩薩﹞示現一色，一切衆生各各皆見種種色相。”電影改編自李碧華的同名小說，不過，徐克在人物、情節做了相當大的改動，并放入很多的佛教概念。下面，時光君根據影片中的人物，一一來聊。癡人陷入執念，會進入“我執”的狀态，這是痛苦的根源。白蛇修煉千年，化成人形，她所癡迷的，是成為真正的人，而達成這一修為，就要嘗試懂得“隻有人才會有的情”。于是，她挑選了俊美的老實人許仙。情動，而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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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的情，源于色相，而許仙的欲望，同樣如此。《青蛇》非常細膩地刻畫出白蛇引誘許仙的過程，氛圍缥缈而夢幻。兩手同握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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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許仙來大宅子取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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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以燙傷為由完成肢體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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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兩人天雷勾動地火，颠鸾倒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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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以為，守住眼前的男人，就通了人情。為此，她卻遭遇兩場大劫——一是，冒着生命危險，去昆侖山盜取靈芝草；二是，聯手青蛇，揮灑出漫天大雨，水淹金山寺。白蛇既癡也勇，可惜她一直處在混沌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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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情勢下，白蛇最為牽挂的，隻是許仙的生死，而不顧青蛇安危。她竟以為，許仙若死，修行成空。白蛇癡迷于色相，終究被困在色相之中，而她心之所系的男人，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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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李碧華寫《青蛇》，意在用清冽而銳利的筆觸，剖開男歡女愛的殘忍真相：女人為情而生癡迷、怨毒和懦弱；男人卻免除不了多情、見異思遷。徐克的影版承繼這個議題，許仙對白蛇動情，是因為貪戀色相。當他看到水珠濕身的白蛇，即已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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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在許仙去大宅還傘時，先開門的卻是青蛇。許仙又怔住了，因為青蛇也是風情萬種，且比白蛇又多了些放浪和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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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碧華曾寫下這樣的斷語：“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地，相間地，點綴他荒蕪的命運。”白蛇變化出了大宅，與許仙尋歡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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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許仙的目光，總是難以從青蛇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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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青蛇稍一誘惑，許仙便難以抵抗，或者根本就是欣然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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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仙有書生的儒雅，卻也有男人的懦弱。他對白蛇有兩次背叛，一是從了青蛇的溫柔鄉，二是服了法海的金剛怒。他落發為僧，被封了五陰和識覺，這是最無能的逃避。許仙，迷戀财色，愛完一個又愛一個，是貪念。他平生最有力量的呼喊，也出乎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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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法海，強行帶走許仙，想超度他，以為行的是正道，其實也是陷入了執念，懵然不知。

嗔

徐克電影中的法海，剛直威嚴，一向傲慢：“貧僧原是鎮江金山寺法海，生有慧根，替天行道。”他嘴中常說的台詞“哼！雕蟲小技，竟敢班門弄斧，大威天龍！”這些一度成了網絡流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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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段話也暴露出了他的脾性，易嗔怒。見了妖邪便要收服，用的是法力，更是暴力。比如，有一隻蜘蛛，修行了兩百餘年，鶴發童顔，健步如飛，法海遇見就動法降服，全然不顧蜘蛛的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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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确實法力無邊，他能識破妖魔鬼怪的本相，能識破白蛇用法術變出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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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慧根，會法力”也成了他邁不過去的關隘。他同樣執着于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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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導緻，法海過不了情欲這一關。看到女人産子後，他怎麼也忘不掉被雨水打濕的胴體，心性大亂，修行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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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他意念中的野猴子，是什麼？大可以理解成“心猿意馬”的實體。而其“圓頭細尾”的形狀，甚至可以理解為精子，也就是說，法海在自渎。不止這一處，白蛇盜靈芝草，讓青蛇支開法海。于是，便有了青蛇誘僧和水下雙修的名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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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蛇尾，是黑色的，這是法海的真身。一場纏綿後，水中白氣汩汩湧出，其寓意，不必再多說了吧。但，一向自傲的法海，哪肯承認犯戒，他的反應，是強度更大的嗔與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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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經曆着比白蛇、許仙更大的劫。他着迷于色相本身，看不清色相的實質。殺氣越濃，執念越重。而每當法海犯了色戒與殺戒時，聳立着的佛像便會層層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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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影片裡最大的劫難“水漫金山”，其實也是執着于普度衆生的法海引起的。自以為心有如來，實則雜念纏身。縱觀全片，真正收獲了自在的，唯有青蛇。

悟白蛇修行一千年，青蛇隻有五百年。所以，白蛇在模仿人，而青蛇在模仿白蛇，還時常走樣，雖是人身，卻難以擺脫蛇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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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最初也是混沌的，她妖性還是很強，克服不了吃老鼠、蚊蟲的本性，敵不過瞎眼道士的陣法。“貪、嗔、癡”三毒，她每個都犯了。她唯一的堅持是，與姐姐共同修行了五百年，理應延續下去。青蛇最大的特性是質疑，對學習人這件事，青蛇常有微詞。但抱怨的話裡，也有勘破色相的禅機。姐姐的癡情、許仙的虛僞、法海的強橫，于她而言，都荒唐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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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戳穿了色相背後的虛假。但此刻，她依然沒有開悟。她還不懂得更深的情緒，比如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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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領悟禅機，隻在一瞬。她陪着姐姐施展法術，漫天大水，可白蛇心裡，隻有許仙。青蛇此時第一次有了傷心的情緒，哀莫大于心死。你老說人間有情難道妖就無情？你有沒有當我是人一樣想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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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被棄，是劫；由此也生發了清澈的情，是緣。而當她穿行金山寺找到了落發的許仙後，頓悟白蛇的一片癡情，如今徒剩一片荒蕪。不自覺間，青蛇落淚了，淚水中，有憤恨、絕望，又有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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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明白了，“凡有所相，皆是虛妄。”所以，當自以為法力無邊的法海向青蛇發出緻命一擊時，她不再抵抗，而是用一種悲憫的方式，從容地卸了他心中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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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法海對青蛇的稱呼，也從“蛇精”變成了“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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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何意？法海離愛近了，離嗔遠了。想來荒誕，一個自以為得道的高僧，竟被所擒之妖物點化。青蛇厭倦不懂人情的人世，絕塵而去。進入修行者“遠離一切諸相、無所住”的大境界，種種執念因此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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