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名為生活的漫長騙局裡,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寫在開篇

【這是一篇雖然有劇透但完全不知所雲的意識流長評,純粹要把感受寫下來留給自己,無法貢獻話題熱度與閱讀價值】

從來沒有在貴瓣寫過任何長評的我,第一篇竟然是獻給了我最初看錯了标題的标題黨日劇。

第一次在微博看CATTI官博推劇,翻譯成大豆田十和子與三個前夫,我看成了大豆田和子與三十個前夫,興沖沖點了進來,發現并沒有三十個花樣美男,那一刻的失望溢于言表。而從第一集追到最後一集,從拍案大笑到淚流滿面,仿佛這劇總有抓住我痛腳的功底,大概原因是這劇裡的中年人生活,盡管一個失敗接一個失敗,一個挫折接一個挫折,人們卻還是真切地繼續努力,因為除此之外,我們别無他法。

大豆田并沒有講述勵志故事,并沒有講述奮鬥成功,也并沒有講述愛恨情仇恩怨交錯,都是生命裡當下顯得天崩地坼過後卻可以了無痕迹的傷口。修修補補裡,一生也就過去,突然有一個節點,你跟某人的一切戛然而止,餘下的路,留你一個人在長夜漫漫裡,捧着數學題冊,一遍一遍地解數,算不盡的行列,除不完的問号。而在這條路上,沒有别人,隻有自己。

關于男女

開篇裡大豆田女士的别具一格與不拘小節就已經通過三個前夫、獨自帶大女兒、且改成了母姓凸顯了出來,基調盡顯。關于婚姻與愛情,大多數人堅持認為它們有強相關,而對我來說,我傾向于認為是on best effort basis的一件事。要結婚,最好有愛情,沒有也可以;而如果相愛,可以選擇結婚,但也并非必然。

這或許是因為,愛是極端地自私而又是極端地忘我,你無法判定愛情究竟是利己還是利他。到底在一次愛情裡,我們求的是我開心,還是他開心?在一場完美的愛情裡,一個人渴望最極緻的靈魂契合;當它無法實現,你退而求其次,去選擇婚姻。假如我不能跟你成為同一個人,那麼,我至少在民事上可以跟你渾然一體。

我想大豆田女士的三次婚姻選擇體現了三種不同的道路:他讓你動心,他讓你安心,他讓你開心。

八作是那個能讓她動心的人,鹿太郎是那個能讓她安心的人,而慎森是那個能讓她開心的人。跟八作在一起的永久子是女孩子,會吃醋,會較勁,會因為他的沉默而怒發沖冠。這一切是因為她在乎他多過他在乎她,而他又不能解釋。跟鹿太郎在一起的永久子是希望他保護她,她可以比他更勇敢,他從她身上找到勇氣與力量,可是最終他的世界不夠宏大,不夠寬容,無法讓一個可以成就更多的女人自由。慎森是那個可以逗她笑的人,在所有的回憶二人世界的鏡頭裡,永久子跟慎森的大笑場景最多。慎森的孩子氣給永久子帶來陽光,但年下的痛苦在于當你成長,他卻沒有辦法跟上你的腳步。

永久子身上的果決與強大令人驚訝。唯有果決,才能做到三次結婚三次離婚而不拖沓;唯有強大,才能做到分分分以後并不避諱舊愛與新歡——做朋友不是因為還在乎,是因為不在乎。因為你無法再傷害我,我才能允許你留在我的生活。

關于朋友

籠目死的那集我是沒有被劇透,猝不及防地被擊中的。我窩在沙發裡狂哭,想到之前看到别人轉述的ins上一個人對于身邊人死亡的一段自述,大意如下:

你在生命的海洋裡沉沉浮浮,傷害與離别猶如一個一個浪頭,從四面八方撲向你,吞沒你,擊倒你。你沒有任何地方可以上岸,隻能不斷地徒勞地踩着水試圖喘息,在你吞進足夠的氧氣前,下一個浪頭又沖擊過來,你繼續在生命的間隙裡掙紮着喘口氣,迎接下一個必然的重創。

永無止境。

我永遠無法對突如其來的分别脫敏,在任何一個浪頭下面,我都相當于死去過然後重生。我無法想象永久子接到電話的震驚,走回籠目生前小屋裡的傷痛。如果沒有辦法面對,我甯願永遠不要再想起。

但永久子做到了。

籠目應該是永久子一生中求而不得的肆意妄為,是她青春裡從未實現的被人保護。而在籠目恣情任性的生命裡,永久子也是她遙不可及的成人模範,是她無法企及的人生高度。在某種意義上,這是一場雙向奔赴而窮其一生無法相遇的巧合,以籠目的驟然離開畫上休止符。

畢竟,沒有人可以成為他人。

而對八作來說是同樣的,他從不曾有主動選擇的勇氣和大膽拒絕的力量,而在籠目身上,他看見任情任性,看見自由自在,他從中得到精神得到元氣,也得到了一場注定無法觸及的,隔空的愛戀。在他的世界裡,他以為那是愛情的,其實應該是想成為她那樣的人。

一隻螢火蟲想要汲取光輝的時候,是不應該奮不顧身地去撲火的。

當他和永久子在十多年後終于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把話說開,那個舊日的傷疤被重新掀起,大家蓦然發現,它沒有愈合,它在時光的暗河裡一直汩汩流血,無休無止。就在這個時候,籠目死了,他們再次跌落到更底層的深淵。

關于家庭

籠目說,永久子對我來說,是爸爸是媽媽是爺爺是奶奶是叔叔是整個一大家子。永久子在很久以後聽八作轉述了這句話,哭笑不得地說,壓力好大。

她們對于彼此來說,幾乎是最親近的家人。永久子的幸運,在于即使她失去了一直相依為命的媽媽,她仍然是被愛着的,爸爸也好,繼母也好,女兒也好,三個前夫也好——每一個與她有羁絆的人,都願意像她為他們那樣,勇于付出。

忘記在豆瓣哪裡看到的,家人是這樣的,你無法選擇,也不必喜歡,但有任何問題的時候,你無條件地站在他們那邊,反之亦然。

媽媽是可以為了永久子犧牲愛的人,永久子是可以為了媽媽放下身段去找前夫們要密碼的人,女兒願意因為永久子的勸告即使在青春期回頭思考人生道路,而永久子也可以為了女兒低聲下氣去向慘綠少年低頭。

即使是那個曾經在成長道路上越走越遠的父親,也會在前女婿們面前維護女兒的面子,而在女兒發現自己與前妻的陳年舊事之時,一邊淡然地修着紗窗,一邊承認自己的錯誤。

怎會認為愛上了其他的人便一定要在家庭與愛人中二選一呢?選擇家庭便是不忠于自己的内心,選擇愛情便抛棄了家庭——這樣的二極管分法像極了三觀警察對當今涉及LGBT話題的悍然出警,隻要講述同性情感就是你坂元強行zzzq——多麼可笑,看不懂人性的複雜,其實可以選擇不要強行讨論生活。人有權利選擇同時服從生活也忠于内心,在選擇傷害最小的那條路時,月子把傷痛留給了自己,在内心為愛情保留了一席之地,卻也尊重了自己為家庭付出的一切努力。

關于成長、傷痛與治愈

小組中有一個影評裡提到,這番講述的成長,把療傷的部分一筆帶過,顯得美好,實則在現實中,真正成就這些治愈的時間非常漫長而痛苦——我真情實感地同意。不談别的,單說一個女性三次結婚又三次離婚後的六次改姓手續,就并非一般人能頂着壓力和議論做到。至于前夫出軌、爸爸另娶、媽媽離世、閨蜜猝死,樁樁件件,都是成年人生活中不得不面對卻每一樣都傷筋動骨的痛苦。在劇中,是一個轉場鏡頭的變換;而在生活裡,可就不知背地裡要多少晚的輾轉反側,多少次的暗地流淚,多少年一提便要心跳漏拍的悲傷難過。

可是每個人也都要這樣過,否則又能怎樣呢。

這部劇裡關于成長、傷痛和治愈并沒有裝作輕描淡寫地說出口以降低權重,隻是在某個隐秘的時刻悄悄現身來提醒大家,曾經的婆媳矛盾會如何像牙疼一樣在生活中令人既不能大聲叫痛顯得自己大驚小怪大題小做卻又如影随形深入骨髓讓人無法好好繼續自己的生活。它也有可能是前夫手裡拿的一雙襪子,突然在猝不及防的時刻提醒了你掩蓋了十多年的秘密,一刀插進你毫無防備的最柔軟處。在另一個時點上它又是媽媽遺物裡的一封沒來得及寄出的信,讓你明白你的生活是華麗外表下的千瘡百孔,真相早就不堪一擊。

而每一個生活給你的重擊,你隻能在強顔歡笑之下,默默舔幹淨傷口的血漬,拖着殘缺的身體,繼續上路。

關于雜七雜八、不足與遺憾

我并不是坂元的粉絲,事實上雖然我看過了東愛、最高離婚、問題餐廳和四重奏,我并沒有對他的金句有什麼濾鏡,甚至某種程度上還覺得最高離婚過分絮叨,四重奏也過分美化。(我給的評分應該也都不是非常高)不過,坂元的劇至少有一樣好處——最高離婚和問題餐廳徹底扭轉了真木陽子在我心中由于如龍6棒讀出場而産生的糟糕的第一印象,再加上坂本龍馬(不是坂元編劇了)裡的阿龍形象的塑造,真木陽子真可說是有血有肉、能屈能伸、可攻可受(?),并不是一個紙片的、平面的、單薄的美人形象。

說到不足,個人認為這劇有兩點大的不足:

1,填坑不全。很多可以設計成或者說明顯當時的用意是埋線的伏筆并沒有圓上,比如籠目與永久子年輕時去旅遊被綁架的情節,籠目抱起鄰居家小孩就跑路的情節,完全沒頭沒尾,說是插曲又一再叙述,但說是伏筆又沒有講完,隻能說可能是展開太多忍痛砍掉。或者也有另一個解釋,就是在四重奏之後,坂元希望觀衆“我不解釋你自行體會”的路線越發走火入魔,如果說四重奏裡從未明說的益生菌愛着小光是通過細枝末節體會出的,至少我們還可以通過台詞跟語氣推測出來——那麼這劇裡小鳥遊究竟為什麼會下線并沒有一句解釋,連眼神都不給我們一個,引發組裡洪水一般的刷屏讨論,不能不說坂元有點被觀衆慣壞了,半句交代都不肯給。

2,如果說療愈過程描述不足是輕描淡寫,那麼女性建築師的職場道路簡直可以說是近乎天真。職場女性的難為之處幾乎毫無涉足,尤其是離異女性獨立帶娃,明顯親爹後爹出力都不多,又無一筆着落于是否有幫傭,強行上線了一個即便離婚也有能力在建築師這個現實中高級職位幾乎男人專屬的行業中做到社長但又面面俱到有各種各樣追求者的溫柔堅強女性形象,不由得歎一句,完美女人模範會把每個做不到100分的底層打入更深的地獄,畢竟,在凱特生完王位繼承人後幾天内就容光煥發踩着高跟鞋身材窈窕地出現在公衆媒體視線中以後,很多女性大概隻能默默忍受普男對黃臉婆更加義正辭嚴的身材指責了(不,仍然會罵回去)。

在我看來,生活是一場騙局,婚姻是一場賭局。如果說在生活這場漫長的騙局中沒有一個人能保持清白,那麼在婚姻這場無解的賭局中也沒有一個人能全身離場。

——以此記這部讓我哭了笑笑了哭有這麼多不足我還是願意打五星的劇。就像我們自己的生活,傷痕累累,仍要元氣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