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酒吧,三人行。
兩位男士中間,還有一位女士。
膚色相同的一邊,時不時熱絡地交流。

而畫面一轉,女士與另一邊的白人男士也暗湧情愫。
當女士離席,兩人面面相觑,氣氛不免有些尴尬。
他們三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

女主叫諾拉,在她與家人移民之前,她叫做娜英。
12歲那年,娜英曾經最好的朋友,是一位叫海盛的男孩子。
提到海盛的名字時,想起他的模樣時,她會輕輕地笑。

他們一起上學,一起下學,一起承包班級裡前兩名的位置。
但比起有些沉默寡言的海盛,娜英有些争強好勝,拿不到第一名的話,就會傷心得大哭。
她和海盛說,以後她是要拿諾貝爾獎的。
快要離開韓國之前,媽媽為了給娜英留下美好的回憶,便安排了一次她與海盛的約會。
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也是最後一次。


當年嬉笑打鬧的海盛和娜英,恐怕未曾想過,再度相見,已經是12年後。
還是隔着屏幕那一種。
娜英跟着家人移民到了加拿大,為了求學她又來到了紐約,獨自一人為了夢想努力打拼着。
也不再有人叫她娜英,而是諾拉。

不過是偶然的一次與媽媽的通話,聊起了曾經的同學與生活。
費了好大勁,她才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那個“初戀”,海盛的名字。
出于好奇,諾拉搜索了海盛的名字,發現了一篇帖子:
想要尋找娜英的聯系方式。


諾拉驚歎,這麼多年過去了,海盛不僅沒有忘記她,甚至還想恢複和她的聯系。
她立馬給海盛留了言。
12年後的再度重逢,竟然是以視頻通話的形式。


海盛問諾拉,你的夢想是什麼?
諾拉堅定地說:拿普利策獎。
聽上去有些荒謬,卻又是記憶中娜英的樣子。


首爾與紐約,相隔着晝夜的時差。經常海盛醒了,諾拉就該睡了。
為了保持通話,他們總是遷就着彼此的時間,吃的慢一些,或者睡得少一些。
海盛問她: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首爾?
她卻反問道:你為什麼不來紐約看看我?


他們心裡明白,有些無法改變的物理距離,早已将他們好不容易修複的心,又漸漸拉遠。
有一天,他們再度提及見面的時間,又要再等一年,甚至兩年。
諾拉有些忍不住了:
我不能再跟你聯系了,我應該在這裡實現我的夢想,而不是每天都在看回首爾的機票。

正如他們各自所計劃的,海盛去了上海做交換生,而諾拉則參加了作家駐留計劃。
也從那天開始,他們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之中。
諾拉邂逅了同為作家的男友,接吻、戀愛、同居、結婚。
海盛也認識了新的對象,經曆了分分合合,又面臨着結婚的選擇。

就這樣,又是12年過去了。
海盛終于要來紐約了。
他到底要去幹什麼?
那為什麼12年前不來,卻偏偏要在這個陰沉的雨季去紐約呢?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為的不過還是見諾拉一面。

隻不過這一面能到哪一步,他也無從知曉。
諾拉得知了海盛要來紐約的消息,故作輕松的同時,多少也有些期待與不安。
但她很明白,這對她的生活不會産生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他們,終于見面了。

故事十分簡單、瑣碎,鏡頭精煉、細膩,充斥着平淡與日常的痕迹。
73屆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口碑第一,爛番茄新鮮度97%。
Metacritic網站評分高達94,創下了今年電影截至目前的最好成績。


這竟然出自一位新人導演之手。
諾拉的故事,實際上就是導演席琳·宋的出身。

12歲的時候移民加拿大,随後與白人作家丈夫結婚,拿到綠卡,定居紐約。
正如諾拉所說:經曆了兩次的移民。

除了媽媽以外,再也沒有人會跟她說韓語,也不再有人叫她娜英。
為了生存與夢想,作為二次移民的她,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漂浮的不安定與恐懼,總是讓諾拉感到虛無與擔憂。
但和海盛相處的每一天,哪怕要通過電腦屏幕,都是滿足的、幸福的。
隻不過幸福無法取代漂泊。
她内心最渴望的,還是身份認同與真正的安定。

全片用了一個詞「姻緣」,來解釋這一切。
所有的人,隻要能夠擦身而過,能夠見面認識,就已經是「姻緣」的作用。
那些能夠最終成為戀人、伴侶的,那都是前世回眸了八千遍的「姻緣」累積。
或許她和海盛之間,就是「姻緣」甚弱的那一類吧。

直到12年後,海盛到紐約與她相見,走遍了大街小巷熟悉的約會路線。
他們談論着過去、現在,在搖晃的地鐵上沉默不語,在陽光照耀的輪渡上相視一笑。

沒有牽手,也沒有任何僭越的行為,隻有初見時一個大大的擁抱。
諾拉才終于發現:原來那個12歲的小女孩,從未離開過。
那份愛與渴望,唯獨停在了那裡。

結束這次見面之後回到家,諾拉和丈夫提起海盛的語氣,充滿了無奈和回憶。
丈夫問她:你會跟他私奔嗎?
她無比清楚地了解到,已經離開韓國24年的自己,早已不是對方所期待的那個娜英。
而她所想念的,很多時候是那個稚氣依舊、喜歡着海盛的,曾經的自己。
“當下的一切就是答案了,眼下就是我理所應當的生活。”

在海盛回韓國以前,三人一起吃了一頓飯。
也就來到最開始的那一幕。
夾在中間的諾拉,時不時要穿插着韓語、英語,為他們之間有些尴尬的對話做翻譯。

在海盛來紐約之前,他做過無數的假設。
如果沒有分手,如果當年就來紐約找她,如果結婚,如果生孩子了,一切會變成什麼樣?
隻可惜生活哪有那麼多的如果,有的不過是迫不得已的選擇罷了。
看到如今的諾拉,他終于明白:“你必須離開,因為你就是你。”

在最後分别的時候,兩分鐘的沉默,直到出租車緩緩到達。
海盛問諾拉:“如果我們把這一世當作是前世的話,來世的我們是否會跟現在有所不同呢?”
諾拉說她不知道。
在分别的最後一刻,她哭了。
她好像才真正地跟海盛、跟過去的自己、還有再也回不去的韓國,鄭重其事地做了一次盛大的告别。


平靜、沉默、撕裂。
沒有轟轟烈烈的抉擇,僅有平淡如水的看破與放下。
佛學所講究的“姻緣”與“輪回”,不過是愛情的千百種形态,最能夠說服我們去接受的那一種罷了。
正如諾拉飄搖不安的生活,終于靠岸之時,又怎會再度陷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