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河邊的錯誤》,同時覺得魏書均導演和康春雷的編劇給了餘華原著搬上電影的獨特魅力,他們的改編非常成功。

本片的細節既有趣又耐人尋味,看下面這副海報,請把注意力放在幾個配角身上。瘋子(編劇康春雷飾演)跟好奇心很重的孩子扭作一團,王宏彈吉他,其他幾個人快樂起舞。

海報的題眼是: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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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衆都有一個共性,看懸疑電影和犯罪電影都會将「尋找兇手,将找到兇手之後懲治罪惡」當作貫穿全片的主題。而導演魏書均卻把「沒有答案」放在首要位置,這是不是一個錯誤呢?

片名叫做《河邊的錯誤》,觀衆們把關注點放在 “河邊發生了什麼錯誤和是誰錯了”的角度上面。

其實導演和編劇早就在海報上告訴我們了,錯誤的真相是「沒有答案」。是的,這部電影的受害者不光是幺四婆婆,朱一龍飾演的刑警隊長馬哲,他也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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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的錯誤》有很多「對照」和「代入」,片頭的孩子在一片廢墟裡,拿着假槍和警帽,僞裝成警察尋找犯人。馬哲在精神失常之後也拔出槍在廟裡找瘋子,還以為自己把瘋子四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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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頭尋找犯人的孩子也可以替換作為「觀衆的代入」,孩子在尋找罪犯同時也跟觀衆一樣在找真相,可是真相随着劇情的發展逐漸變異、扭曲、消失,我們看到的不過是一個仿佛是真相的空屋子,每個人看到的都是真相,也是假象。如同孩子最後打開一扇門,門外是一片拆得零碎得破磚爛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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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裡還有另一個孩子,他是發現幺四婆婆的第一個目擊證人,這個孩子很好奇要馬哲答應他,找到真兇之後一定要讓他看看。

這個孩子不光是證人,同時也代表着等待真相的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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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替代觀衆在影片裡興奮的說要看到壞人,想知道壞人長什麼樣兒。

壞人是瘋子,這個瘋子是編劇飾演的。瘋子殺掉的第三受害者就是這個好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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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情節代入的結果是:瘋子(編劇)沖過來一磚頭把孩子(觀衆)給撂倒了。

瘋子殺了孩子,編劇謀殺了觀衆!

可好麼,我看場電影,正琢磨是咋回事兒呢,被編劇沖上來照腦袋揳一磚頭。

從來都是觀衆罵導演、罵編劇、罵演員,觀衆被編劇打應該是人類影史上頭一回了吧!琢磨到這兒就想笑,魏書均導演和編劇康春雷的惡趣味也忒損了。這下子就明白啦,為啥宣傳海報裡瘋子(編劇)跟孩子(觀衆)要扭打在一起,編劇打觀衆,觀衆不得打回去啊?

我之所以特别喜歡《河邊的錯誤》,是因為這部電影把觀衆也完全拉入影片之中,以身份代入的方式,全程參與偵破和尋找真兇真相的全過程。觀衆時而代入馬哲的破案視角,時而是孩子的代入身份,每一種身份都給與我們完整參與破案和尋找真相的參與感,有了參與感的樂趣就能吸引更多的觀衆買票進入電影院,共同尋找“真相”和“錯誤”。

如果說《河邊的錯誤》是成功的,那麼這部電影的成功因素一定是由導演,編劇和攝影三個人組成,可以說他們三個分别組成了骨骼,肉體和靈魂。三個各占百分之三十之後還餘下百分之十是誰組成的呢?

答案是觀衆

《河邊的錯誤》票房收入超過3億,同時還入圍了第 76 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官方單元,斬獲第七屆平遙電影國際電影展費穆榮譽·最佳影片獎和迷影選擇榮譽獎,朱一龍的票房号召力在好故事好改編的輔助加成之下,讓影片大獲成功,觀衆的參與感強也讓電影獲得了極佳口碑。

上面通過細節和代入感談了影片的成功之處,下面再聊點有關現實與幻象的有趣細節。

馬哲分不清現實與幻象,所有人也都分不清,這正是「影片追求的目的」。

幺四婆婆被殺案還未發生前,馬哲回警局,局長告訴他電影院堅持不下去了,給你們刑偵隊使用吧,那個地方“隐蔽”。然後馬哲就帶着刑警們搬進電影院,在舞台上隐蔽(公開)的辦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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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哲的辦公室是樓上的放映室,他坐進放映室隐喻着他變成放映員,舞台上的刑警隊都是演員,大家一起表演給觀衆們一場戲。電影有一處鏡頭,他拉開随意放置的一盤膠卷,透光看過去,膠片裡的人正是即将登場的瘋子(編劇)。緊接着案發,觀衆們跟着馬哲隊長的視角開始入戲了。

案發後馬哲在放映室裡獨自看案子的幻燈片,他操作幻燈機也在隐喻,他是放映員在操作播放電影。此時他的精神狀态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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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前進案子偵破發現突破口之後,出現了第二個受害者“宏”。電影院外“電影”被拆下,電影裡局長說沒人看電影了,可是電影外的真相是我們正坐在電影院裡看電影,又出現一處荒誕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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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裝癖許亮自殺之後,馬哲的精神也很快出現問題,從這裡開始影片在馬哲的視角下出現荒誕跟失焦的情況,現實與幻象從這裡開始交叉,模糊。

回看警察局裡的黑闆報就有了另一層解讀和味道。闆報上的順序是:幹警自我價值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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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把電影院交給馬哲,讓他們到電影院的舞台上工作時從下圖的角度闆報字的順序是:現實的值。導演和攝影把鏡頭取景截取到這裡恰好形成颠倒的比喻,隐蔽即公開,現實即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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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馬哲在别人的照片裡看到瘋子,小飯店裡他也發現瘋子對他笑。作為一個正在追捕瘋子的刑警隊長,他不但沒立刻捉拿瘋子,反而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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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哲跑出飯店,瘋子倒追出來,輕蔑地看着他。于是馬哲重新鼓起勇氣掏出槍,追上去打死瘋子。

瘋子從照片裡出現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馬哲看到的幻象。

馬哲在小飯店裡看到瘋子可能是真的,但馬哲開槍打死瘋子,絕對是他的幻象,幻覺。

現實的颠倒和混亂,壓得馬哲喘不過氣,他扛不住了,他想辭職。恰因為他一直追尋真相,苦苦追着瘋子的殺人動機不放,又想把異裝癖許亮為何自殺搞清楚,所以才讓他邏輯失準,精神失常。

許亮死後馬哲坐在幻燈片旁,眼睛無神,精神恍惚,又對應上了開始破案時他精神百倍邏輯清晰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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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哲認知上的錯亂在攝影上也有體現,他到許亮家裡了解案情,攝影角度恰好選擇可以映照許亮的位置。許亮死後馬哲出現精神上的問題,他坐在立櫃旁邊,鏡子也映照出好幾個他,暗喻馬哲已然“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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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采訪有提到《河邊的錯誤》主要采用膠片拍攝,營造陳舊的色彩質感和略有失焦的效果,讓觀衆覺得幻象十分逼真難以分辨,同時也能通過膠片的特質賦予真實還有言外之意。更有趣的是馬哲的夢境,真正的幻境卻使用了數碼攝影機拍攝。

于是造成一種效果:

現實的圖像模糊,夢境卻很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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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和模糊的對比是由攝影帶來另一層荒誕的體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