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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到今天(24号),《隐入塵煙》豆瓣上6萬多人打分,收獲8.4分,而且還在漲,不出意外它将是今年的國産片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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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比較純粹的文藝片,很難得,貓眼與淘票票都是9.2分,說明對非影迷普通觀衆相對友好,看完就算沒有酣暢淋漓,也會本能覺得是部好作品。

票房昨天超過1000萬,排片比率穩定在1%左右,除了女主海清在微博上賣力吆喝,幾乎沒什麼宣發,純靠口碑撐起來。

市場上除了陳思誠那種商人,還有李睿珺這種在乎電影藝術的導演,起碼是令人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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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間李睿珺用三部小衆藝術片建立起聲譽,他雖大部分時間生活在北京,鏡頭卻始終對準家鄉甘肅,西北的地貌氣候決定,這是個需要很努力才能活下去的地方,豐美與貧瘠并存,人與土地的關系微妙且張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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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這次真是毀容式演技,不光是面部給妝,還有走路駝背體态、一直輕微晃動的左手,都很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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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比較難,與她對戲的武仁林是導演的姨夫,并不是專業演員,專業碰上業餘最大的問題是“技巧”容易穿幫,看得出海清很努力往“自然派”上靠,我覺得效果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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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塵煙》故事極其簡單,一個叫馬老四的中年光棍經人撮合,與天生殘疾的曹貴英結合,兩個人從此相依為命。

文藝片一般不注重強情節,但不代表沒有張力,對情節懸念的期待被導演成功轉化到:“他們倆是什麼人”,一層層抽絲剝繭迸發人物的魅力。

相親見面那天,馬老四臊得隻記得往嘴裡塞東西,貴英則在雪中目光呆滞茫然,這個聲畫構圖滿分,貴英還不如身邊那頭牲口,被哥嫂像垃圾一樣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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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四也好不到哪兒去,從台詞判斷父母和兩個哥哥都已死去,在宗族裡毫無話語權,以至于開會點名時,大家面面相觑問“馬有鐵”是誰?(馬老四本名)

二人對彼此一無所知,結婚照自然談不上什麼甜蜜氣息,這是貴英平生第一次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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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社會注重的不是絕對力量,而是“相對位階”,大家都努力比身邊的人強,馬雲掙一百億我們不眼紅,但高中同學年薪是我的兩倍就很難受,馬老四與貴英,跳出了“種内位階競争”,他們仿佛活在一個平行世界裡。

這是我最喜歡《隐入塵煙》的一點:導演沒有賣慘,這是部純愛片,對人的愛和對土地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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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賣慘讓人厭惡?因為裡面隐含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态度,你好慘啊我要為你大聲疾呼!即先把“慘”字标簽貼上,再去有目的地填充故事。

《隐入塵煙》沒有犯這種錯誤,獻血和蓋房子算是故事裡兩個起伏點,我作為觀衆都有點兒生氣,而導演卻依然克制冷靜。

馬老四在族裡形同透明人,隻有幹活時才能想起他(還經常白嫖勞動力),村霸張永福得了重病,需要輸罕見的熊貓血,偏巧老四是熊貓血,于是三番兩次把他拉去縣上取血,沾親帶故老四隻道是幫忙,絲毫沒想要什麼報酬,也就不存在什麼賣血。

張永福欠着村裡的糧食款,他要是挂了,錢很可能打水漂,所以村民們也樂于當隐形“幫兇”,把馬老四“獻出去”,是為“群體的惡”。

什麼叫克制?就是什麼都說了,但又不明說,留給觀衆自己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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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珺選了一個比控訴更高維度的主題:生生不息。

片中的主要元素都有循環意味,建房子是泥土變成土胚、土胚曬成磚、磚變成屋,最後屋被推倒又回歸到泥土,故事年代設定應該是當下,我不太清楚西北狀況,現在還有人用土胚造房子麼?大概是臨時居所沒必要修得太結實,這就解釋得通了。

創作者的表達大多融在馬老四的台詞裡,頗有些禅意,人有腿可以走四方,看上去比莊稼自由得多,但到頭來還是要埋在土裡;莊稼被種下、吃掉哪怕被糟蹋,莊稼都毫無怨氣,孔子也說過類似的話:“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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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在訪談中說老四與貴英是農業文明的亞當和夏娃,非常貼切,他們境遇看似可憐,卻絲毫沒有悲凄之氣。

馬老四沒讀過什麼書,但他身上有詩意,用麥粒在妻子手臂上印出花瓣,無論陽間陰間我都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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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孵化小雞仔,用破紙殼箱子做了孵化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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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的光影極其出色,結婚不久老四出門幹活晚歸,貴英抱着一盞燈在村口等,不用什麼視聽分析就能明白導演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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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怕方言穿幫,海清在片中台詞不多,前二十分鐘我一度以為人設是啞巴,她從小備受淩辱卻沒生出什麼怨氣,看到電視會像孩子一般咯咯笑,明年的頒獎季海清八成能斬獲幾座影後獎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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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成本文藝片本來就是小盈當賺,按現在的勢頭很有希望沖沖兩千萬,加上海外和網絡授權肯定不虧。

這樣就很好,全世界的藝術片都是類似生存模式,市場蓬勃的主力永遠是商業類型片,同時藝術片也能沾到一絲雨露。

大家都能活,就是好的生态系統。

感興趣的同學不妨買張票支持下,排片不多了,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