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哇!今天我們聊一聊,1994年,由張藝謀導演,葛優,鞏俐主演的劇情長片《活着》。電影改編自作家餘華1993年的同名小說,張藝謀并不是等這部小說紅了以後還決定要拍,他最初看上了餘華的中篇小說《河邊的錯誤》,這是一部很先鋒的作品,在拍完《秋菊打官司》之後,他想要有所突破,餘華為了,讓張導更了解自己,就把還沒有出版的《活着》的清樣給他看,張藝謀被書中的民族韌性所感染,就改變主意,決定拍《活着》,然後他請來了國内頂級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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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葦把關劇本,雖然餘華的小說寫的極好,但電影畢竟不是文字,小說中采用的是我的口吻,而電影中删去了雙重叙事,改用全知全能視角,這種用聲畫語言重新闡釋的技術含量并不低。《活着》推出後大受好評,獲得了包括戛納評審團大獎在内的諸多榮譽,葛優還因此摘下了戛納影帝,在很多觀衆心中,《活着》是張藝謀導演事業的最高峰,同時也是葛優與鞏俐演藝生涯的高光點,電影的成功也間接助力了餘華同名小說的熱度。很多人說《活着》為什麼要拍的那麼慘,結果他們去看了小說,發現小說裡更慘,張藝謀已經是收着拍了。

我們扯回電影本身:電影一開始,徐富貴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敗家子,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耍,賭場是最常去的地方,但他賭技實在不靈,十賭九輸,但富貴并不在乎,輸了就挂個賬,僅僅用兩句台詞,這個人物就立起來了(電影原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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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子賬欠的不少,字也練的大有長進--可想而知這是欠了多少)說富貴不學無術也是冤枉了她,對皮影藝術她就很在行,可以說是無師自通,輸了錢并沒有影響他的心情。當别人哄的時候,他毫不露怯上去就唱了兩嗓子,赢得滿堂彩,又是巴适愉快的一天,早晨刷完夜的他從賭場出來,到了一輛人肉滴滴回家(人肉滴滴,其實是他期待妓女的脖子上讓他背回家)富貴當然知道自己是個廢物,按他的說法,這是基因決定的。(通過後面的對話我們可以知道富貴的父親也是一個敗家子,把家裡的三院房賭的隻剩一院)

富貴的媳婦兒家珍,是一個賢惠的女人,隻想跟丈夫過安生日子,他們的女兒名叫鳳霞,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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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可以老婆孩子熱炕頭,可富貴偏偏沾上了賭,怎麼勸都不聽,他還說,這玩意兒齊根斷了,會出人命。富貴賭錢的主要對家是一個叫龍二的哥們兒,他為人和氣處處透漏着謙卑,但肚子裡卻憋着壞他的最終目的是富貴家那南北通透的房産。五天的晚上,富貴兒高開低走,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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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了個一塌糊塗,龍二蓄謀已久的計劃成了,他把他家的樓頂全都輸給了龍二。富貴這時候再也潇灑不起來了,急眼了。他知道那院房是他們老徐家最後一塊根據地,沒了他一家人就得流落街頭,富貴神情恍惚的從賭場出來,感覺身體被掏空。這還不算完,接下來還有更刺激的家珍抱着鳳霞在門口等着,他已經對富貴徹底死心,知會他一聲就坐着車回娘家了,看着家珍遠去的背影,富貴長這麼大,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一無所有。

徐家老爺子以前也是個敗家子兒,所以對接下來的流程很清楚,他以為他自己能死在這間房子裡,沒想到生個兒子和他年輕時一樣坑氣火攻心之下就咽氣了。龍兒有了這間房再也不賭了,免得落得和富貴一樣的下場。富貴從少爺變成了平民,母親也病了,他在搬家的時候把臉埋得很深,走過街巷。富貴養尊處優了半輩子,文不能測字,武不能防身能賣點兒家裡僅有的壇壇罐罐,在鬧市口擺攤兒的時候,它隻能傻傻的站在那兒,少爺包袱太重,張不開嘴。從冬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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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過着一言不發的日子。

第二年老婆家真回來了,除了鳳霞手裡還抱了一個嬰兒,那是他和富貴的孩子,家珍在生孩子的時候。其實通知了富貴,但他沒臉去見家珍。鳳霞去街上找爹富貴喜大普奔的回到家。家珍真是一個好女人她這一年也一直關注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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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回來了,富貴想做個小買賣,抹下面子去找龍二借錢,但救急不救窮,龍二沒借給他錢,而是将以前當皮影班主時的那行頭道具給他。以前當少爺的時候,富貴就唱得一首好釣,頗有些文藝天賦,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些下九流的東西竟成了他謀生的傍身,我故意招來了幾個人,其中就有當時賭場的夥計春生,他們唱的第一出戲來自《封神演義》中當朝太師文仲大戰姜子牙的故事。他自己就像戰士的文仲,有心殺敵無力回天,他還是少爺的時候,他唱的都是男歡女愛的小黃曲兒(沒錯,朋友就是你理解的小黃曲)皮影是個貫穿故事始終的元素,除了用台詞來渲染人物遭遇外,瑩瑩也是一種完全靠人為操縱的藝術形式(暗示着富貴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這個精彩的設計來自于編劇蘆葦原著小說中,富貴是個農民,而被蘆葦改成,皮影藝人後,就多了一份電影的張力。)這個小戲班在村鎮之間走街賣藝,雖然颠沛辛勞,好在家珍給他照顧好了家裡的母親和孩子,他開始體驗一種苦中作樂的生活,那可是上世紀40年代中國找不到一塊兒能獨善其身的地方,孩子家人的戲演的好好的,一把刺刀就刺了進來(這個鏡頭的設計實在是太精彩了)真近刺刀的人正是國民黨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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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本是娛樂圈的人,卻稀裡糊塗抓去做了壯丁,那時正值國共内戰時期,國民黨紙面上傭兵幾百萬,但卻跟紙糊的差不多,兵敗如山倒,隻能靠不斷抓丁補充兵源,在軍隊,他們碰到了善良的老權,交給富貴與春生一些亂世生存法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善于投降,隻要炮聲一響,所有人想到的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解放軍馬上就要沖鋒,一夜之間全營的人都跑光了,傷兵們凍死在雪地上,富貴心中的信念是要活下去回家見老婆孩子。老全為了找他兄弟的屍體被槍打中領了盒飯,這時,山坡上響起了轟隆隆的腳步,富貴于春生,帶着妝,皮影的箱子跑到一半就又當了解放軍的俘虜。那誰演都是演晚上富貴又給戰士們唱起了《封神演義》,據他說,自己唱一段,戰士們竟能攻下倆山頭。

戰争結束,富貴在一個午夜回到了家,他看到家珍帶着兩個孩子在給鄰居送熱水,當兩人四目相對,幾年的心酸湧上心頭,堅強的家珍抱着富貴大哭,但不幸的是女兒鳳霞這時變成了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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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人,他這個年紀還不知道什麼叫做苦難,臉上依然蕩漾着天真無邪的微笑。這時候牛鎮長找上門來,他聽說富貴回來了,就叫他去公審大會。公審的主角也是個熟人,就是曾經算計他的龍二,解放後,人民政府要征用富貴輸給他的那院兒房,龍二堅決不肯,竟然一把火把屋子給燒了,整整燒了好幾天,吳鎮長說,你組上用的都是好木頭,真經燒。(求生欲滿滿的富貴還說那不是他們家的木頭,那是交革命的木頭)富貴跑去公審大會,幾年前還耀武揚威的龍二被綁在台子上,三下五除二就判處了死刑。富貴算是見識到了人民政府的雷霆手段。龍二在奔赴刑場的路上一直看着富貴,富貴在槍響後直接吓尿了。

時間來到了50年代,那是一個癫狂的時代。人民公社、大煉鋼鐵等運動一波接着一波,富貴一家,在運動大潮慬小慎微的過日子。富貴靠着自己的皮影手藝還算過的安穩,無論什麼運動,都需要點吹鼓手,他的嗓子就派上用場了。有一天區長來學校檢查煉鋼,有慶和鳳霞昨天晚上忙活了一宿,早上爬不起來,但富貴覺着區長要來事重大,死拉硬拽的把友情從床上拉起來,背他去學校,但沒想到災禍就起于不經意間,晚上有慶,被人渾身是血的擡了回來,他太困了,躺在一面牆後面睡着了,局長開着吉普倒車把牆撞倒了,壓到了有慶,當時就不行了。你上次賭到一無所有之後,富貴再一次有了晴天霹靂般的感受。有慶是個苦命孩子,從小跟着家珍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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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水,沒睡過一個好覺,這次他終于可以踏實睡了。在有慶的墳前闖了大禍的區長帶了個花圈來看我,這個區長竟然是曾經和他一起走江湖的春生,當年富貴回了家,他就去部隊開車,沒想到再相見竟然是這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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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了60年代,又開始了破四舊。富貴的那箱子皮影講的全是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東西,這套東西鑽石就窩富貴的命,但現在也隻能燒掉,鳳霞到了要婚配的年紀,牛鎮長給介紹了一個叫萬二喜的年輕人,他祖孫三代都是工人,是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不過和鳳霞的聾啞一樣,他也有點兒小缺點,腿有點兒瘸。他第一次來家裡時說了沒超過十句話,看了一眼鳳霞就走了,家珍與富貴以為他沒看上自己閨女,沒想到過了幾天,萬二喜帶着一幫人來大興土木的修房子,還和鳳霞一塊兒在家裡畫毛主席的畫像。他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習慣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感情,這姑爺子不玩兒虛的。鳳霞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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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苦,二系為了讓她高興,結婚那天弄出了很大的動靜,風光光地将她娶進門。友情不在了,唯一的女兒又出嫁,隻剩下老兩口。鳳霞滿含熱淚的站在街上久久不願離去,他雖然身有殘疾,卻什麼都懂。

文革繼續深化,很多人受到了沖擊,連牛鎮長與春生也沒躲過,那麼多年間,春生數次來到富貴家,也想通過關系給富貴找一個輕省點的工作,本家真仍然無法原諒他。這次他深夜來訪,是想了卻一樁心事,他說,妻子自殺了,他自己也不想活了,他拿出來一個存折,想彌補給福貴,這樣他在世界上也不欠誰了,不貴苦,勸他一定别想不開,熬下去總有過去的那一天。家珍在裡屋聽到第一次打開了家門請春生進來坐,等于是說跟春生和解了,臨走的時候,家珍叫住了春生,叫出了春生說你一定要活着,你還欠我們家一條人命呢。(這是春生最後一次出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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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原著小說裡春生上吊自殺了,電影裡并沒有交代他後面的命運,注意,他走的時候,背景音樂裡傳來了火車的鳴笛聲,之前沒有交代過鎮子靠着鐵路,這生氣笛可能暗示着春生的結局,他可能坐上火車投向遠方,也有可能卧軌自殺了,我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沒過多久,鳳霞懷上了娃娃,一家人都很開心,到了生孩子的那天,一切都正常,早早就去了醫院,按萬二喜發現,整個醫院一個大夫都沒有,全是小姑娘。原來醫院已經被護士學校的小紅軍占領了,原來的老大夫們都被打成了反動學術權威,拉去遊街了。二喜怕這幫乳臭未幹的臭丫頭幹不成事,所以去街上把一個叫王斌的老大夫請來了。王大夫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走路腿都晃,不貴,就去街上給他買了幾個大饅頭,他就如饑似渴的吃了起來,鳳霞說孩子出生下來就叫饅頭好了,賤名好養活。鳳霞分娩剛開始很好孩子順利,誕下就在衆人長舒一口氣時,鳳霞突然産後大出血,那些還沒有從護士學院畢業的小女孩兒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當幾個人心急如焚的去找王大夫時,他卻癱坐在座位上,原來他餓的太久,吃的又太猛,七個大饅頭全幹進去了,又喝了一大碗水,被撐得神志不清,别說上手術台,就是半個字兒也說不出來。鳳霞在富貴家珍二喜的眼皮子底下活活的把血流光,死在手術台上。(媽蛋的真是太慘了,我都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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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之後,饅頭長大了,富貴每年給他拍一張照片,在鳳霞與有慶的墳邊。富貴又跟饅頭說了之前跟友慶說過的話:雞長大了就變成了鵝鵝長大了就變成了羊,羊長大了變成了牛。之前富貴跟友慶說的時候是牛長大了就進入了共産主義,這次改成了坐飛機坐火車,這也暗示着不正常的年月過去了,進入了新時。

這個結尾與餘華的原著小說中有很大的不同,在原著小說裡,富貴的親人一個個離他而去,最後隻剩下他自己和一頭不能再老的牛,富貴依然頑強的活下去。戲劇力量上來說,小說中的結尾更有沖擊力,電影則更加溫馨。活着是真正的民族史詩,40年代-70年代,把每個人與國家命運在綁在一起叙述,這并不是一部單純的政治批判電影,如果你隻能看到那些人世間的不公與醜惡,那就太淺了。《活着》觸及到了我們這個民族最深的價值觀,總結下來就一句話:好死不如賴活着。這看似是一句自嘲,甚至帶點貶義的話,但其中蘊含着巨大的力量。電影中的富貴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多難都要活下去。他腦子裡沒有什麼主意,沒有什麼道理,甚至什麼宏大的理想都沒有,就是靠着本能一步步向前走,她悲傷過,失落過,但從未放棄生的念頭,這是一種大自然賜予所有生靈的基本法則。世界四大文明古國其他三個都已成為遺迹,有中華文明曆經千年不斷與這種活下去的理念有莫大的關系,就像餘華在小說中寫的人是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事而活着。不開英雄豪傑的豪言壯語,帝王将相的功成偉業,我這是一種最樸素也對讓人肅然起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