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書的第一章中,作者自稱為以實馬利,他住在海邊的一個小鎮,與一個叫魁魁格的男人同床共枕。作者和魁魁格去了教堂,後來登上了一艘名叫由一個叫亞哈的海盜開的船。他隻有一條腿,還雄心勃勃地想要獵殺一頭名叫莫比迪克的鲸,它渾身雪白。在這本書中,海盜亞哈經曆了重重困難,他的一生都在圍繞着殺死那頭鲸魚而展開,我認為這很悲哀,因為鲸魚沒有任何感情,他隻是個可憐的龐然大物,我也為亞哈感到難過,因為他覺得隻要他殺死了那頭鲸魚,他的生活就會有所好轉,但是現實是殘酷的,這一切于事無補。這本書讓我反思自己的生活。”
“這本書讓我反思自己的生活。”
“這本書讓我反思自己的生活。”
查理在反思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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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在反思什麼呢?也許查理一直反思自己不應該在女兒八歲時抛棄她離開。劇中查理無數次毫不掩飾地表達對女兒的贊美:她都忘了她自己有多棒;你很棒;你的文章很棒......可是,他還是無情地抛下了自己的女兒,讓女兒因為缺愛而成為了一個問題少女。艾麗毫無疑問是個天才,她總是能記得所有事。所以即使是面對艾麗對自己地獄笑話般的人生攻擊,查理也大喜過望,告訴瑪麗:“你知道她有多棒嗎。”
查理為了有個孩子和瑪麗結婚。後來遇到了讓他愛的男人,抛妻棄女和他在一起。之後這個男人拒絕進食最終自殺,而此刻的查理正因過度肥胖而即将死去。如果查理有機會,會在意識到自己與艾倫的将來會因世俗不容的愛所帶來的災難而後悔嗎?我認為是不會的,就像王爾德在《自深深處》裡面寫到:“愛的目的是去愛。”愛是上帝都不能阻止的事。托馬斯認為是艾倫為了肉體和查理在一起而精神上死去所以痛苦,但是查理認為他們是因為愛而愛,無關上帝。所以艾倫因信仰而痛苦死去,查理也因艾倫的死而死。
查理的一生是如此的可憐的,如同龐然大物的鲸魚一樣。但他比可悲更可悲,因為鲸魚是沒有感情的。查理一遍又一遍說着“Sorry”,對誰都是一副可憐樣,當瑪麗嗆他是否是因為為了孩子才跟她在一起時也隻能回答“Mary,please”。而自己也在每一次因脂肪堆積而發出鲸魚般低沉的喘息中痛苦,在自己短暫的人生中傷害過太多親近的人。
查理的一生又是樂觀的,就像他對瑪麗說“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主義者,隻是努力平衡一下我們兩個。”當瑪麗告訴查理是因為不希望女兒傷害到他時說:“她很糟糕”,查理堅信“她會關心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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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女兒随手寫的“This apartment smells. This notebook is retarded.I hate everyone.”查理也會掰着手指數着音韻,因為他清楚他的女兒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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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讀到這些隻描寫鲸魚的無聊篇章時,我感到最悲傷,因為我知道,作者隻想讓我們從他的悲慘故事中解救出來,得到片刻的救贖”
在影片臨近結尾時,我終于明白為什麼這句話如《聖經》對教徒的救贖一般一次次拯救查理,因為“這篇文章就是你。”艾麗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在課堂上随手一寫的論文,成為了這個肥胖的、病态的、又深愛自己女兒的父親的諾亞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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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嘴上說着“我讨厭所有人。”可當别人深處困境時又總會伸出援手。托馬斯堅持認為自己是因為拯救查理而恰巧出現在查理門口的,可實際上是艾麗為了拯救他所以他恰巧出現在查理門前的。艾麗為他指引了回家的路。就像查理說的:“人們無法不關心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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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結尾,艾麗站在門口,窗外金燦的陽光從她身後打來,站在和聖母瑪利亞在畫框中的位置一模一樣,而查理就是被光照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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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理最後的請求中,艾麗最後一次将她在八年級寫下的論文讀給查理,也是最後一次讀給我們觀衆聽:“在這個偉大的作品《白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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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在艾麗這無數次拯救自己的内容中又一次被拯救了:他搖晃着站了起來,顫巍得像一座巨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如擱淺的白鲸向海中挪動着身體那樣走向了艾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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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艾麗也接近了查理,說出了本部電影最後的台詞:“and then it made me feel glad for my ... d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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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雙腳浮空,一下子回到了那個他們曾在某個海灘度假的日子,艾麗玩着沙子,瑪麗曬着太陽,而查理站在起伏的潮水中。此時的查理絕不會想到,多年以後,在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也将如擱淺的白鲸一樣,掙紮在起伏的潮水中,然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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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影片在鲸爆般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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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鲸》是一部充滿zzzq的電影:肥胖、同性、問題少女。但同時,他也是一個關于救贖的故事:查理在臨終前想要艾麗明白她曾是個多麼棒的人,艾麗将托馬斯從恐懼中解脫了出來,利茲通過照料查理來緬懷自己的哥哥......其他人說查理是自私的,完全沒問題。可這部電影中查理隻是可憐的、即将死去的、想要拯救女兒以彌補自己内心某些空缺的、追求真誠的300磅的病人與父親。他很可憐,但不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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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想談到:真誠。這也是查理無論是對學生還是對親人都在反複強調的。查理信奉真誠,卻又無時無刻不被真誠傷害,同時又傷害别人——無論是之前關心查理的丹看到查理真人後的逃竄,還是查理在最後一節網課上打開攝像頭後學生們各自的反應。似乎真誠于查理而言就是傷害。可是查理在教導他學生們時告訴他們“隻有真誠才能使你的論點加深。”查理從見到女兒艾麗的第一眼就說:“你很美。”“你很棒。”即使是瑪麗和他争論說他們的女兒是“evil”時,查理仍然堅持“That is not evil.”直到最後,即使說哈對于查理已經是一種痛苦,他也反複對艾麗強調:“你很棒。”也正是這份真誠,查理完成了自我救贖,在那麼虛弱時上帝賜予了他站起來走向艾麗的力量。人真的太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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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寫影評,我不知道該怎麼寫,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不過在前段時間我正陷入一場黑暗的漩渦中,在這漩渦麗光與空氣都被這黑洞般的渦流吞噬。我感覺我的毛發正被連根扯斷,手在萎縮,腿腳随着海水起伏。我那時沒有意識到我正在成為一隻鲸——海洋裡的異類。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成為海洋裡的一部分,可事實是很少有人能擺脫海洋。海水不斷湧入我的眼睛,我看不見前面,我上不去岸了,我很傷心,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還記得我被沖下去的那一天,我的木船在大海中央,既看不見出航的港口,也看不見目标的海岸。我突然意識到我一直是在自我欺騙中存在,把過去的拿來欺騙将來的我,于是我一下子頭暈目眩,風和日麗的海面也一下子雷雨交加,當我醒來時,身上作為陸地生物的特征消失了,除了肺。此刻我終于意識到魚就是魚,從出生以來就是魚,盡管長時間自我欺騙讓我忘記了這個事實,可當意識落到這所謂的,也就是他們說的命時,無論在哪裡都會落回海洋——這也是絕大部分生物的宿命。我憋在海水裡似乎默認了這一結果,可當我嘗試按其他魚那樣呼吸時,我居然被嗆着了!魚會被憋死在海水裡嗎?所以我不是魚!我在岸上太久,已經進化出了肺!有肺也就意味着我能呼吸空氣,換句話講我能上岸。我帶着這樣的謬論前進着。腦子裡傳來了鹿的叫聲?為什麼是鹿?随即,我看到是在前面,不,好像是後面,不對,我分不清是在我身前還是身後或是在我旁邊出現了一頭鹿。她不是一頭鹿,後來我才想明白,隻不過她有着小鹿犢子剛出生時的富有生氣的眼睛。我終于想起來我是帶着怎樣的目的出海的了:有個擁有比貓頭鷹還大的眼睛,頂着鹿一樣機靈的鼻子的女人對我說過:“你不該和他們一樣待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去那邊呢。”我望向她指的方向,那是無邊海洋裡的一個點,比夜晚的星星還要小。“我為什麼要過去?”我對她的話不解。“你要過去,”她眯着眼睛笑着,“你一定會過去的,因為這是上帝的旨意。”“我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過去。”我看着她像是看着天使,而她輕擡睫毛灑出幾滴陽光:“因為上帝賜予了你肺,你要明白,上帝在給鳥兒翅膀時不是為了讓他跑得過野馬,所以這是上帝的旨意。”當時的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現在我才想通我的詛咒是從那時起的。
《鲸》給了迷茫時的我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也正是這種情感讓我必須把它寫出來。我完全能夠理解艾麗,理解她的自卑的善良。因為缺愛,所以她不知道怎樣去表達情感;因為自卑,所以她回避了想要接近她的一切情感。她身上的尖刺就是一種證明。查理用生命的最後時刻去接近她,軟化她的尖刺。每當尖刺插進查理肥厚的脂肪時,查理隻是“sorry”或者“please”。所以,當我看到查理晃悠悠地走向艾麗時,看到艾麗身上的尖刺被查理的真誠軟化時,我的情緒在狂湧,我很想哭可不能夠。不僅是我,又有多少人能夠足夠幸運,在被愛的年齡愛,在被需要的年齡擁抱,在交換真心的時候被同樣的真心對待。對很多人來說,也許一句:“你太累了。”或者“我相信你。”就已經能夠融化結在情感上的冰。所以說,這也是為什麼在這部電影劇終時,我情不自禁鼓掌,這也是為什麼在威尼斯電影節上的掌聲能持續五分鐘之久。這是一種觸及靈魂的力量,就像當年亨德爾創作的《彌撒亞》讓英王都情不自禁起身鼓掌一樣,這是一種深入靈魂的力量。他們把他稱之為是上帝的力量,我認為這是不公的,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帝。我認為這是一種人生來就有的,如呼吸般平日不被意識到的情感,而偉大的作品就是以某種形式讓觀看他的人意識到,讓犯罪者迷途知返,讓迷失者恍然大悟。也許我會回到陸地,也許會因擱淺死去,也許永遠在海裡。這些都不重要,真誠才是最重要的。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别人。

這部電影讓我開始反思我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