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角逐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的韓國代表電影《混凝土烏托邦》仍然是一部聚焦人性善惡與階級矛盾的黑色科幻電影。劇情設定一場末日到來,所有公寓全部倒塌,而幸存唯一公寓“皇宮公寓”,突然成了幸存者“活”下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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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因為長期公寓價位和居住者身份的差異,鄰裡一向高人一等的居民,淪落到“皇宮公寓”求住。高樓的崩塌也意味着人性崩塌的開始,末日前的敵視,與末日後無法“同居”一個屋檐下,隻好驅逐外來者,并開始建立起自己家園的“烏托邦”自求自存。但人性的複雜,始終在對錯争議上有自己的立場,所有的居民最終還是被逼面對分裂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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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劇情很有探索性,導演的鏡頭語言也很有巧思,故事内核類似《寄生蟲》揭露人性與階級,是韓國電影最擅長的類型,節奏把握得也很精準、點題也夠直白明晰,最出彩的部分是主人公亦正亦邪的形象在李秉憲如有神助的演技下散發出人性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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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下人類為了生存,可以走到什麼程度?幾個場景的鏡頭語言也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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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永卓作為皇宮公寓“代表”一路逆襲,不僅有領導能力、還有危機處理能力,在他的帶領下趕走了外來者,也尋找到了更多的補給品,住戶們迎來了歡聚的場景,代表開始熱唱。當享受過權力的滋味,他已經不再純粹。

畫面一改冰冷的灰黑色調,呈現出溫馨的暖黃色。然而鏡頭一轉,回溯到他第一次來皇宮公寓,我們發現,代表是冒牌的金永卓,他是來找金永卓讨債的,結果憤怒之下殘忍地殺了金永卓,殺人後他癱坐在真正的金永卓家中,這一段的暖光色調更像是一種末日餘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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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與殺人,利用颠倒蒙太奇的手法,給人反轉與沖擊感,也讓冒牌金永卓熱唱的場景變得更加具有諷刺意味。“殺人回憶”結束後再轉回獨自歌唱代表的臉,當鏡頭從臉部特寫逐漸拉遠,歌詞從臉部特寫逐鏡頭漸拉遠,遙相呼應,鏡頭拉遠使人物處于孤立狀态,背景中大家都在歡樂地跳舞,而他的表情透出悲涼,氛圍由熱變冷、由溫馨歡樂變得陰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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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我最喜歡的一個鏡頭,大家跳舞的影子映在公寓牆面上。影子本身就有着幻象、非實質的含義在,加上前面剛回憶了代表殺人,簇擁着代表舞蹈的人們,給人一種群魔亂舞的恐怖感。在大遠景鏡頭下,鋼筋混凝土廢墟中小小的橙黃色火光,正是住戶們的烏托邦。我認為這一幕正是本片的精髓——混凝土烏托邦的幻象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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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很喜歡的鏡頭是代表讓民成帶隊搜查窩藏外來者的家,他們把外來者叫做“蟑螂”,民成負責把窩藏“蟑螂”清除完畢後在那家大門塗上紅色油漆。這個鏡頭妙在紅色油漆刷過門上的貓眼,就像一隻正在流血的眼睛。油漆流下來的畫面,與代表的臉疊化,則是殺人兇手的隐喻。代表雖然沒有下令直接殺掉幫助外來者的住戶,也沒有把外來者抓來殺掉,但是這種塗紅油漆做記号示衆,屬于嚴重侮辱他人尊嚴的行為,與殺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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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電影總有一個結論:到底誰該活下來?

就算是末日,人也有該守住的良知和道德底線。像女主角最後問的:怎樣活着才是正确?從這個意義上,女主明華一直都态度明确,她善良、是非分明、同理心強、關鍵時刻敢于站出來說話,而且職業是護士自然地把救人擺在首位,明華身上所代表的那些善意、美好的品質,是電影留下的希望之光——劫後餘生,太陽重新升起來,如果能活着,就那樣,活下去。隻要你還活着,其他東西都不重要,包括身份、地位、金錢、愛情、家人、朋友等,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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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結局我也很喜歡,當外面的人問起從皇宮公寓出逃的明華,傳聞皇宮公寓會吃人是真的嗎?明華回答他們隻是一群普通人。吃人當然是假的,“吃人”卻是真的。“吃人”是一群普通人生活的世界也很常見的事,因為是普通人。電影很聰明的一點是沒有把人物描寫得很極端,卻在一群普通人中描繪了極端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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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死也要死在他自認為的家裡。外來者把公寓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并死在了裡面;而原本的住戶民成卻逃離了自己家,最終死在了外面。兩人的死也是一組諷刺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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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兩人關于家庭的對話,不忍唏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一個真正的烏托邦般的理想境地啊。在末日背景下這番言論更顯諷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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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讓我們重新再看一次電影的開頭吧!“我化為一個小點,站在巨大的混凝土結構公寓群衆,驟然感到孤獨。公寓理應是便利的健康生活安樂窩,因而能讓我們把一切都交托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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