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發布的全國第七次人口普查報告顯示,在中國,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占比達到了18%,這是一個相當駭人的數字。

然而在《再團圓》之前,純粹的老人電影在中國卻并不多見,一些看似以老年人為主角的電影卻回避了老人所面對的真正問題(如陳正道的《重返18歲》),更有甚者熱衷于給老人找個兒童做伴,以表現作者臆想出的老人的“童真”,但這不過是拉攏年輕觀衆的卑劣手段,是一種回避現實的怯懦。

真正的老人電影,是莫萊蒂,基亞韋利,伊斯特伍德(甚至是瓦爾達)最近的作品那樣的沉穩從容,正如他們臉頰上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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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jour la langue

高臨陽拍攝這部長片首作時隻有29歲,他并沒有如上述大師的豐富閱曆,卻也不想和他曾經的同盟魏書鈞那樣傾盡全力地吸引年輕觀衆。通過青蔥計劃,他在管虎和梁靜夫婦的幫助下完成了《再團圓》,一部珍貴的老人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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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振華在人生的末尾提出了與妻子聶素珍和他們各自的亡婦/夫和葬的構想,在構想實施的過程中,他們在與朋友的談話中逐漸意識到聶的亡夫正是在十年浩劫中害死李的亡妻的罪人,他們的生活受到了波及。

所有的老人電影都不約而同地指向死亡的議題,正如李雪健老師在映後所說:生是偶然,死是必然。就在這必然的死亡面前,我們不能再貪圖多餘的美夢了,人物動作變得滞緩,導演安排了大面積的遮擋,更加限制了空間的延伸,娛樂性被壓縮到最低,言語開始銳減。那些我們平時司空見慣的語速被安置在年輕人身上,緩慢的老人語言隻能被壓制,而片中穿插的幽默并不是幕間曲,而是老人冰冷的刺痛,當喜劇在不合時宜之下執行時,它就是一把利刃,封緊逃離的窗口。

值得一提的是李雪健的表演,由于早年的咽喉癌,他的聲音并不算得上悅耳,在一般的電影中甚至會破壞掉氛圍,但在老人電影裡,就成了點睛之筆,一種垂垂暮老的低吟成就了死亡的預示,一首《黃土高坡》更是連接曆史,人物的狀态始終處于過去,馬上又在火車站被拉回,一邊是寂寥的黑夜,一邊是人潮湧動的白日,他回頭看見曆史,又要重新上路,這也是大多數老人的人生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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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老人角色必然會接受兒女帶來的挑戰,在一個又一個家庭帶來的漩渦裡焦頭爛額,但本片直接将女兒設置成一個缺口(一張ps合成的全家福),讓老人更直接地面對他們自己的人生岔口,是一隻失蹤的貓咪,是公園舞,也是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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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往複,累積的情緒在夫婦倆對過去的和解後決堤,緊跟聶素珍的眼淚,火葬場煙囪飄出的灰煙落在廚房幻化成油煙,凝結了對死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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