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今天,我還常常會想起祖母那條回大陸的路,也許隻有我陪祖母走過那條路,還有那天下午,我們采了很多芭樂回來…”

影片的結尾,這一段話非常打動我,眼角有點濕潤,突然想起了我差不多遺忘了的童年,姥姥,村落,還有一些關于生死的最初的模糊的概念。

我的姥姥上世紀20年代生人,姓孔,個子高高的,我媽是她的第六個孩子,她在我十三歲時離開,我一出生姥爺就去世了,所以我的童年裡除了父母外,記憶裡隻有的姥姥的形象,但這段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幾乎要把她忘了,最後的記憶停在她走的那個晚上,媽媽趕去醫院,我暫住在舅舅家裡,嫂嫂在晚上8點左右來告訴我“赫(我的乳名),你姥姥不太好了”,我的心幾乎是咯噔了一下子,我知道,這個曾經陪伴過我童年的姥姥走了,那天晚上我并沒有太傷痛,我雖然知道死亡的概念,但是卻沒辦法感知死亡這種永恒的離别,姥姥走了,我困惑又傷感的面對這件事,死亡究竟意味着什麼?人死了會怎樣?十三歲的我并沒有能力去思考出什麼答案,隻是一邊恐懼死亡,一邊接受死亡。

印象裡我和姥姥感情并不深,姥姥膝下幾代人裡兒孫衆多,在我家的時間也不長,這本就不多的記憶被我逐漸遺忘。所謂遺忘是人類的本能,我現在幾乎無法完整想起童年的某件事情,但是會有一些碎片化的鏡頭像刻在腦子裡一樣,突然一下就能想起,并再無遺忘的可能。

我記得

在某個冬天,八九點鐘的太陽暖洋洋地曬着,我坐在一個陳舊的小椅子上,在院子裡看着陽光曬向她,家裡的小狗也在太陽下入眠,很悠閑很悠閑,很安靜很安靜

我還記得她會唱她那個年代才會有的助眠曲,用熟悉的語調來拍打我的後背,就這樣拍着拍着 我就長大了,離開了姥姥,離開了那個院子,離開了那個村落,也在慢慢離開我的家鄉......

一直到看完童年往事 我或許才愚蠢地意識到 原來我的姥姥很愛我 姥姥去世的時候 媽媽哭的很厲害 媽媽是家裡最小的孩子,而我又是媽媽最小的孩子,姥姥就這樣把這份“溺愛”放在我身上

姥姥年輕時經曆過抗日戰争的洗劫,後來在那個封建餘毒的年代早早嫁人,身上保留着裹足的印記,後來特殊時期家道中落,但這個碩大的家庭被她一手帶大,她去世時表嫂剛懷二胎表姐們有的在讀博 有的在美實習,如今這些孫子輩裡有人在大學當老師 有人出國做科研 有人在北京教書 我和表哥也都來了武漢讀書,對于一個曾在時代動亂下幾乎崩塌的家庭來說,我想姥姥也再無遺憾

死亡究竟意味着什麼? 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怎麼去平衡自己的生活?

我也許永遠在想這些問題 也永遠找不到答案

但回憶起那些動人的童年往事,我早已無暇顧及生死的恐懼 人生的意義

隻剩下暖陽裡那個喚我乳名的姥姥,以及夏夜裡熟悉的童謠

“嗷嗷睡覺覺,老貓來了咬耳朵

嗷嗷睡覺覺,老貓來了咬耳朵”

再沒有人拍打着我 用方言歌謠催我入睡了

我的童年也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