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映像 充滿想象”
這句經典台詞是香港銀河映像電影公司一直以來被業界所熟知的一句注解和名言 而随着對銀河的觀影不斷提升和完善 越來越覺得這八個字的貼切之深 它的确成為了銀河很多影片的真實内核:無法知曉 無法預知 無法想象
自1996年杜琪峰和韋家輝創立銀河映像以來 這二十多年來的時間裡 杜琪峰和他的編劇以及帶領的導演們為我們帶來了無數精彩電影
那些黑色的 幽默的 搞笑的 溫情的 浪漫的電影 激勵了無數香港電影 影迷 以及喜愛銀河映像的人
一直以來 銀河映像的影片的基調都以一種命運的無常 宿命 因果 人物的黑色結局和争鬥為主 從這也可以看出 杜琪峰以及銀河的一些個人特色
以前看銀河的電影 多是在看電影本身 欣賞電影的鏡頭語言 人物關系 劇情走向 而随着觀影量提升 我也能從電影本身 看到導演的一些表達和内在空間
從這一點觀察來看 杜琪峰的很多電影或者說他個人 其實是外冷内熱的
他的電影總是看起來冷冷的 鋒利的 黑色的 像一把黑夜中待出鞘的武士刀 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冷的白光 正如很多銀河常用的頂部打光 讓人們不知道這個人下一步會做出什麼動作
尤其是因為他比較喜歡夜景戲 香港街道白天人多 空間無法有效利用 而在晚上 街道的空曠更利于他去構思人物的站位 如何利用空間去凸顯人物的關系 讓影片體現張力
而内核上 他其實是一個溫柔 浪漫 對香港這座城市有着極大熱情和希望的人
這一點 從他的多部電影中都能感知的到
比如《柔道龍虎榜》 據說這是杜琪峰本人最喜歡的個人電影 我一開始認為《槍火》《PTU》《黑社會》兩部曲都要比這一部要好
但在重看後發現 《柔道龍虎榜》的那些打光和人物站位雖然依舊銀河 但它并不黑色 也沒有凸顯什麼命運無常 相反 這部電影非常溫柔和浪漫 它是杜琪峰對香港的一劑強心針和一句祝福
電影中 古天樂飾演的司徒寶曾經是一位優秀的柔道選手 多位高手都到他的舞廳裡希望和他打番場 但得知自己逐漸要失明 随即自我放蕩自我墜落 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
應采兒飾演的小夢沒錢付房租 甚至被房東趕了出來 但是她依然能鎮定的吃完一碗面 拿着所有行李再去找工作 但她也有個歌手夢 從台南到香港 她都有個爆紅的夢 雖然家裡有錢 但依然想着那個夢
電影轉折出現在司徒寶拿着師傅給的錢去賭博 結果全輸了 小夢趁着衆人不注意拿着錢就跑 司徒寶看着她逃跑的背影 突然一笑
這個笑容 是對司徒寶頹廢生活的一劑興奮劑 是對他黑暗生活裡射向的一束光 小夢的幼稚和可愛為司徒寶帶來了一絲積極向上 正确面對失明的信心
還有兩人互相撿鞋 以及和郭富城扮演的東尼 三人一起疊羅漢去夠樹上的紅氣球等幾幕
這些都是杜琪峰給香港電影的一種鼓勵 彼時正值非典時期 社會風氣向下 急需要一些有力的文藝作品為市民加油打氣 那種浪漫搭配獨特的銀河配樂 總會讓人眼睛一紅 從鏡頭中 感受到導演的那份細膩
銀河的電影也非常重視台詞的留白和克制
他們對台詞使用非常克制 更多是用鏡頭和空間 去表達人物想說的話以及内心情緒
本質上是通過留白讓觀衆去思考 而不是導演給你什麼 你就接受什麼 銀河的很多電影都有這種風格 比如《ptu》 的電梯手電接力 《槍火》裡的荃灣槍戰站位 《放逐》裡的為兄弟赴死
演員并不說話 或者很少說話 更多是在通過鏡頭的調度去為角色說話
個人認為這是一種尊重觀衆 尊重電影的做法 導演以及電影隻是抛出一個思考或者現象 而在這個現象背後 觀衆是如何思考的 這是留白需要做的
韋家輝在接受采訪時曾經說過 電影是有生命力的 有時候我們寫一個劇本大綱出來 就先拍 寫到哪拍到哪 有時候到了那個劇情 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下一場戲要怎麼拍 電影或者或劇本無形中在帶領着團隊去拍攝和完善 這是想象力 也是電影的生命力所在
杜琪峰在法國接受采訪時說 他不是那種具備文學氣息的 有曆史功底和文學功底的導演 它是擅長“處理”處境的導演 是調侃 也是正解
成長于三不管地區 自然無法有效了解工整 學術的電影知識和技巧 但這也側面提升了他對香港生活的觀察 使得他的電影貼地氣 有生活感
《ptu》的九龍冰室 《黑社會》裡的棺材鋪 都是香港這座城市的核 都被杜琪峰敏銳的捕捉到了
在影片内核上 杜琪峰也是一個比較有江湖俠氣風格的導演
《槍火》裡的槍戰 其實就是古代的劍士對決 隻是他将這種江湖俠氣移植到了香港這座現代都市中 刀變成了槍 一冷一熱 一刀一槍都是一種具有武俠感的對決 是導演對香港武俠文學及内核的再創作
他将那些多餘的對白拿掉 隻留下了最純粹和直接的内容 将之影視化和個人化 人物的站位 槍戰前的靜态張力 都是武俠決鬥前的氛圍渲染
在《黑社會》中 也是對古代及近現代選舉制度的縮影 隻不過黑社會屬于黑幫片 拍的更加黑暗和隐晦 關于權力結構 時代變化 人在時代下的選擇和變異 那些曾經歃血為盟的誓言 在幾百年後的今天 是否還适用 人人皆被權利裹挾 無法收場
杜琪峰及銀河映像無疑是在97後給香港電影樹立标杆的一群人 他們為香港電影帶來了一絲生氣 一絲屬于香港的氣息
《文雀》的輕柔 《槍火》的冷峻 《放逐》的詩意 《PTU》的香港暗夜 細細觀察後都會發現 這些其實都是杜琪峰給香港寫的一封情書 他利用鏡頭的調度讓空間和人物産生聯系 讓人和空間産生互動 同時他也會根據演員的表演适當修改劇本 讓電影充滿想象力和自我生長的生命力
這正如韋家輝所說的 電影應該是具有生命力且會根據演員的表演和劇本的調整自我生長 我們隻需要按照這個節奏拍攝即可
但時過境遷 2010年左右 無數香港導演為了生計轉而北上 杜琪峰也不例外
在2013年的《無涯》紀錄片中 就比較冷靜的展示了杜琪峰北上之後的一些困難
審查制度 人員素質不一 城市風格的變化 都與他在香港拍電影時格格不入 但他依然在努力适應 努力做出不一樣風格的電影
紀錄片中他數次爆粗口 點上一支雪茄就開始吐槽 他的性格 為人處事 内心想法其實在這部紀錄片中都體現的淋漓盡緻 正如他的影片 外冷内熱
他抨擊審查制度 質疑拆遷香港老建築 他也積極推動鮮浪潮 推動新人出現
他開頭就在雲南片場爆罵工作人員的不專業 他也會在鏡頭前溫柔的去講述《柔道龍虎榜》裡 為何要讓古天樂笑着去看應采兒的背影
彼時的古天樂還不知道要怎麼表達 為什麼笑 多年後 古天樂再聊此事 已經逐漸讀懂了杜琪峰的心思 那是一份希望 一份傻氣 卻在那個瞬間擊中了司徒寶喪失生活的信心 讓他再次走出自我毀滅
《無涯》結尾 銀河映像購入了幾台數字攝影機 開始逐漸取代老式的膠片機 杜琪峰站在一旁有點不知所措
後來采訪 得知他不喜歡數字化的東西 他還是喜歡那些老舊的 一點點找鏡頭的 一點點剪片的感覺 他其實也是個念舊的人 他懷念的是老香港的街道 人文 生活氣息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交流 拍片時的默契和演員的溝通
但他沒辦法 不變不行 時代是無法被阻擋的
所以我依然喜歡這個戴着眼鏡的杜琪峰 他的思考 表達 内容都是當下香港社會所需要的
結尾 銀河映像的作品以一張張海報出現 最後定格在杜琪峰和盧米埃爾兄弟的合照上 意境已經到了
我還未去過香港 但香港已在我心中留下了一個種子
感謝杜琪峰及銀河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