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擊》拉片分析

摘要:《四百擊(Les Quatre Cents Coups)》是由弗朗索瓦·特呂弗執導的首部劇情長片,于1959年在法國上映。導演秉持生活流的電影主張,以傳統的方式拍攝最不傳統的電影,讓該片有着強烈的“半自傳體”風格。影片講述了一個名叫安托萬的男孩身處不睦家庭和畸形社會中,在掙紮成長途中尋找自由的故事。該片被譽為新浪潮電影流派的開山之作,也是法國新浪潮時期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曾斬獲第12屆戛納最佳導演獎并提名第32屆奧斯卡獎最佳原創劇本,是藝術電影史上的不朽豐碑。

關鍵詞:青春 玩世不恭 彷徨少年時

1、 影片簡介

片名:四百擊(Les Quatre Cents Coups)

類型:劇情

編劇:弗朗索瓦·特呂弗/馬塞爾·莫西也

導演:弗朗索瓦·特呂弗

主演:讓-皮埃爾·利奧德/克萊爾·穆裡爾/阿爾貝·雷米

片長:101分鐘

上映日期:1959年6月3日

劇情梗概:少年安托萬彷徨于世間,他面對着僵化保守的學校教育制度、四分五裂的家庭壞境和殘酷冰冷的社會面相,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路。他在逃課遊玩時撞見母親偷情,跟老師謊稱母親去世企圖蒙混過關,謊言被當衆揭穿後離家出走。在好友勒内家中借住時因為缺錢他铤而走險去偷盜繼父公司的打字機,發現無法出手後在歸還時被人抓住,随後繼父将他送入少管所。在管教中心安托萬趁着大家活動時逃走,身後哨聲叠起,他跑得比任何時候都快,一直往海邊跑去。

2、 類型簡析

青春犯罪片

本片圍繞少年安托萬内心與外界的對抗展開,分别展現其在教條僵化的學校、利己主義至上的家庭和以警司等為代表的殘酷現實社會三種環境共同作用下徘徊于成長路途中,其中體現的正是一個陷入疏離與荒誕處境的個體在規範冷漠的環境中試圖反抗、追求自由。無人問津他的青春煩惱他隻能以玩世不恭勉強應付外部生活,從背德走向犯罪,他的該隐之印也随着燃燒的巴爾紮克畫像付之一炬。

人物設計

反抗者和懲罰者是片中二元對立的主題。主人公安托萬作為反叛者的典型人物,在面臨三方面懲罰者的壓力阻截的同時,自身也是矛盾結合體,既有巴爾紮克式的文學追求又做盡背德之事。來自家庭的圍堵通過父母二人的角色得以展現,兩人都是利己主義者,母親貪歡情欲與上司偷情,繼父為擺脫撫養義務把他送到警局。學校方面的隔閡以老師為代表,他刻闆的授課方式和肆意弄權無不逼迫着主人公逃離。而社會環境等的肅殺則以群像方式體現,把警司當收容所的妓女們,拘留所随意掌掴的管教,勒内整日酗酒的母親和賭馬的父親,每人隻是被寥寥幾筆的勾寫便彙成這出人間荒誕劇。

劇情走向

少年安托萬被教條死闆的學校逼得逃學,他謊稱母親去世,被分崩離析的家庭逼得離家,他偷盜打字機,被殘酷的勞教所逼得逃獄,從謊言到犯罪,他的青春便在這或無形或有形的監獄中輾轉,他或主動或被動地以玩世不恭地姿态寫就自己的結局。最後他跑向欣向已久的海邊,卻轉身凝視鏡頭将少年的迷惘彷徨留給觀者。

3、 段落詳析

(1) 法國巴黎不同街道、不同角度沿軌跟拍埃菲爾鐵塔,街道空闊,行道樹扭曲幹枯,建築群密不透風,街道旁伫立着拿破侖東征的雕像。⎡配樂《Les 400 Coups》⎦

【情節點】交代故事背景

【分析】用地标建築交代故事發生地點為法國巴黎,用枯槁的樹幹交代時間大約為冬季,長鏡頭以旁觀者視角緩慢推進,奠定了影片晦暗壓抑的基調。和拿破侖所處時代相同,此時的法國也經曆了二戰後現今秩序的崩潰和新生的迫在眉睫,衆人的靈魂困境顯現。

(2) 一個少年伏在課桌前寫字,他放下筆從書桌裡拿出一張性感女郎的圖冊,看了一眼後把圖冊向前傳出。

整個班級都在假裝學習,老師坐在講桌前翻閱報紙。圖冊在快速傳閱,最後傳到安托萬·杜瓦内爾手中,他穿着一件高領深色套衫。

安托萬看了一眼圖冊并用筆在上面畫了一把胡須。在他正想往前再傳出的時候老師擡頭發現其小動作,摘下眼鏡連續敲擊着講桌讓他上交圖冊後在牆角罰站。

安托萬走向牆角,被一塊方形小黑闆擋住身影,很快他從黑闆右側探出身來捏住鼻梁扮鬼臉。

老師放下圖冊站起來宣布還有一分鐘收卷,全班齊聲表示不滿,他命令“保持安靜”并走下講台。

【情節點】主人公出場 學校環境塑造

【分析】全班都在裝作學習,讓人直感浮躁的時代弊病——人們失去原有信仰,質疑理性,物質主義、虛無悲觀主義大行其道,人類在荒謬世界中面對精神和生存雙重危機,尴尬處境,于是隻得陷入虛無選擇現世享樂,此間荒誕感如影随形。而安托萬隻是其中普通的一員,他的故事就是全法國人在此時期的縮影。

老師面對全班的低聲抗議時的安靜命令突出在學校這一環境中教師的絕對權威,而面對老師所代表的制度壓力,男孩們傳閱性感女郎圖冊,既塑造學校壓抑的環境和枯燥無味的生活,又反映當時少年普遍的精神貧困。

老師和安托萬分别占據教室的兩端,這裡把兩人的對立關系直接表現出來。

安托萬的深色的套衫從始自終未更換過,在體現其物質生活窘迫的同時也作為本片角色性格塑造的重要工具。

在圖冊的電影明星上添畫胡須,少年時期特有的對性的懵懂沖動通過對女郎的惡趣味改造體現得淋漓盡緻,而在罰站時用類似自嘲的方式偷扮鬼臉,精準勾畫出安托萬敏感的自尊心。

(3) 所有人都在低頭寫字,隻有勒内盯着天花闆尋找作文靈感,老師拍了拍一位男孩的腦袋表示鼓勵随後宣布交卷。組長起立開始收卷,勒内找到靈感開始寫字,其他學生放下筆。在老師的強令要求下莫裡塞得以收走了勒内的作業,勒内轉身低聲罵他混蛋。

收齊整理好作業後老師宣布下課,大家湧出教室,安托萬準備趁機逃離時被老師指着牆角高聲叫回。老師走出教室關上門,窗外傳來學生遊戲打鬧的聲音,安托萬惱怒地走回牆角并把系在黑闆上的闆擦抛起來。

教室外一些學生聚在一起讨論,老師和同事在聊天,有人勒住同學脖子,有人在玩鐵鍬,兩位學生在打架。

安托萬擡手在牆上寫字并念出來,操場上老師制止了兩位男生打架,并拎着他們的後頸把他們拖到院子中央,命令他們三天不準休息。

安托萬放下筆審視自己的随筆。

學生們跑回教室,勒内跑到小黑闆後。莫裡塞緊随其後,探頭看了一眼後轉身招呼同學們去看。安托萬推開莫裡塞,同學們圍上小黑闆。老師走向黑闆後方,學生散開,他拎出安托萬把他推到黑闆前,雙手插進衣袋環視四周,諷刺安托萬想做詩人卻濫用句法,讓他回座位。

老師宣布聽寫《野兔》,起身面對黑闆。全班打開作業本低頭準備寫字。老師轉身命令安托萬去找水把牆上的字擦掉安托萬放下筆,垂頭喪氣地走出教室。

老師邊寫邊朗讀詩句,一位頭發蓬亂的男孩不停地撕掉、弄髒作業本後重寫,最後隻剩薄薄幾頁紙。老師多次轉頭巡視。

安托萬托着水盆走上前,擡手向同學們示意,在老師背後扮犄角。大家忍住笑意,安托萬快速跑回小黑闆後。老師随意點了一個人的名批評。

安托萬開始擦拭自己寫的詩句。

全班聽到老師念出的“la maîtresse”一句都興奮起來,模仿情人相擁,互抛飛吻,吹口哨。老師随意點人批評不被承認後憤怒擲出粉筆,感歎班上都是些懦夫。

安托萬不敢回座位,老師罵他把牆壁弄髒了,并揚言要請他家長,揮手把一本書扇到地上。

【情節點】副主人公出場 安托萬與學校的對立

【分析】用全班低頭奮筆疾書而勒内擡頭沉思體現他對文學存在着自身的思考,不是單純地反叛而不寫。安托萬在牆上寫詩暗示其内心保留對文學的愛好以及面對不公正待遇的文人式自憐,為後文他無意識模仿巴爾紮克《絕對之探求》埋下伏筆。兩人共通的被學校制度的桎梏和對文學世界或多或少的向往鋪墊了兩人友誼的可能性。

教師強制要求上交則表現教育制度的死闆僵硬,他兩次命令學生不準休息體現了學校裡老師權力的專斷。而他背對班級時邊寫邊問裡歇爾誰允許他換座位,這是教師慣用的恐吓學生上課認真的手段,這種用恐懼去驅使學生學習的方式體現當時教育方式的不得要領。他在上課時要求安托萬清洗牆壁,是出于一種報複心理,沒有把學生的教育擺在首位而是将個人情感置于教育初衷之上,也是學校權力扭曲的表現,教師掌握着絕對的話語權卻未履行相應的職責。

(4) 學校大門上方的浮雕上寫着:自由、平等、博愛。學生三五成群地離校,一位婦人戴着頭巾等在門口。安托萬和勒内讨論着從父母那裡偷錢的話題,他們出校門後一起左拐。勒内指出莫裡塞的新眼鏡是偷家裡錢買的,莫裡塞沒否認聳聳肩走開。他們轉身往回走時多次回頭罵莫裡塞警告他小心點。

兩人右拐到街邊長椅上坐下,罵老師多麼混蛋。兩人起身握手後各自分頭回家。

在家中,安托萬往煤爐裡添加炭火,轉身在窗簾上擦手,随後從碗櫥夾縫裡掏出錢,點了點便放入口袋,打開房間門走進去。

門裡放着一張小床,安托萬坐在床尾母親的梳妝鏡前對着鏡子梳理頭發,拿起一大瓶香水聞了聞,擺弄了睫毛夾後丢在桌上,整理了一下衣褲後離開。

安托萬把碗櫥裡的三個盤子取出來擺在餐桌上,随後放上杯子和餐具。他走到門廳拿起書包回到餐桌前坐下,移開餐盤撤下一頁作業本紙開始寫作業。聽見有人進門,他很快收起作業。

杜瓦内爾夫人在門廳脫下裘皮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後走進廚房。安托萬拿出作業本,杜瓦内爾夫人詢問他面粉在哪,他回答忘記了。杜瓦内爾夫人諷刺他難怪成績這麼差,坐在門廳裡翹腿脫掉絲襪,命令安托萬拿拖鞋并立刻去買面粉。

杜瓦内爾夫人在門廳照鏡子。

【情節點】家庭環境塑造

【分析】學校正門上雕刻的“自由、平等、博愛”直接指出學校環境的畸形之處,頗具諷刺意味:學生在學校沒有人身自由,教師沒有平等對待學生,學生和教師互不尊重。

偷錢引出“偷”這一話題,後半部分的偷牛奶、偷住勒内家和偷偷逃跑等一系列故事均與之相關,它貫穿全片。且這一話題展示、激化了兩人與莫裡塞的矛盾,為莫裡塞向安托萬家人拆穿他逃學的事埋下伏筆。

安托萬好奇偷玩母親的化妝品體現着他的稚氣未脫,強調他少年的這一身份,減少了觀者對其經曆共情的負罪感,也讓觀者能夠移情。

杜瓦内爾夫人優雅華麗的裘皮大衣與安托萬的一成不變套衫形成反差,顯示出其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特征。通過裸露雙腿和照鏡子這兩個鏡頭,滿足觀者的偷窺欲的同時又暗示其放浪的性格。而其将任何事因歸咎于安托萬學習成績不好,為觀者展現了一位不負責任且不懂得教育的母親形象。

(5) 安托萬提着袋子跑過街道來到雜貨鋪,面前有兩個女人在聊女性生産的事,他有點尴尬地立在原地。

安托萬和父親一起上樓,父親教育他不應該和母親生氣并向他解釋手裡是拉力賽用的霧燈,并從面粉袋裡拿了一點面粉撒在安托萬鼻梁上,兩人笑着進門。

杜瓦内爾夫人不給安托萬飯錢,杜瓦内爾聲明該他母親給錢的同時遞給安托萬飯錢。杜瓦内爾夫人命令安托萬拿開作業,杜瓦内爾幫腔。

杜瓦内爾發現安托萬有新的筆,安托萬借口是交換來的,杜瓦内爾表示懷疑。

杜瓦内爾夫人提醒安托萬收拾餐具,夫妻二人開始讨論夫人表哥妻子又懷孕的事,并商讨讓安托萬假期去夏令營。

杜瓦内爾和安托萬展開俱樂部的旗幟,杜瓦内爾夫人提出周日要在女友家休息并命令安托萬睡覺。安托萬鋪睡袋時父母在隔壁争吵,他快速下樓倒垃圾時響起愛國歌曲和小孩啼哭聲。

早晨杜瓦内爾夫人叫醒安托萬,安托萬脫掉破洞的睡衣走進衛生間,他擦掉鏡子上水汽時耳邊回響着老師說他弄髒牆壁的話,他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出神。父親抽着煙走進來手上拿着一隻破洞的襪子,詢問妻子給孩子買床褥的事,杜瓦内爾夫人搪塞過去。安托萬拿上面包迅速出門。

【分析】雖然是敢在圖冊女郎身上亂塗寫,但到實際生活中面對女性生産這一隐私話題時安托萬仍然有着少年特有的對兩性的羞澀,側面寫出安托萬本質上也就是和同齡人一般,是有童真的一面在的,對比之前的動作表現其性格可愛的一面。

杜瓦内爾和安托萬的打鬧體現兩人關系的相較母子更為親近,他發現安托萬有着新筆這一細微的變化,且出錢給安托萬購置床褥,表現出他對安托萬日常生活的了解和關心。

杜瓦内爾夫婦讨論假期時把安托萬寄宿在夏令營,表現兩人本質上都把安托萬當作累贅看待,塑造了父母二人以自身享受為主要忽視孩子教育的家庭環境。而兩人的争吵是家庭的分崩離析的具像化。

杜瓦内爾夫人聲明要去女友家休息暗示了其婚内出軌的可能性,我們也很容易聯想到她的裘皮大衣很有可能是私吞了給安托萬買床褥的錢而購置的。

(6) 安托萬跑出公寓,勒内叫住安托萬徐徐走近。安托萬着急會遲到快步向前走,勒内拉住他手臂帶他走入另外一條路。兩人在路上說笑,勒内讓安托萬和他一樣把書包藏在門廊角落裡。兩人買了電影票後前往咖啡廳玩子彈機,在路中央戲弄司機。⎡配樂:歡快爵士樂⎦

安托萬和幾個人從一個小門進入轉筒他背依桶壁兩首放進口袋,上方有一群遊人觀看安托萬。圓桶開始旋轉,安托萬緊貼桶壁大笑并緩慢移動倒立,觀衆朝他

吹口哨,他幾次嘗試把頭擡離桶壁均失敗。轉桶停下,勒内在笑。

兩人穿過廣場,在地鐵站門口安托萬發現母親穿着裘皮大衣在和一位陌生男人接吻。杜瓦内爾夫人發現安托萬逃學轉頭推開情人。安托萬斷言她不敢告訴父親,兩人和這對情人相背走遠。

莫裡塞躲在樹後監視着安托萬和勒内取走書包。

勒内讓安托萬模仿杜瓦内爾夫人的筆迹簽假條。

安托萬回家心情煩躁接連寫壞假條,他把它們都丢進爐内燒了。杜瓦内爾進門解釋母親要和老闆做年終總結會晚些回來,安托萬微笑着點頭,兩人進入廚房。

杜瓦内爾套上圍裙,一邊打碎雞蛋一邊教育安托萬學習要主動,安慰他母親是愛他的,安托萬聽了大笑。

杜瓦内爾詢問安托萬他的《米其林指南》在哪,安托萬否認自己拿了。

安托萬睜眼躺在睡袋中,聽到門口有動靜後他假裝睡着。杜瓦内爾夫人伸腿跨過睡袋走進卧室,他聽見兩人低聲争吵推脫安托萬的教育責任,母親說他愛撒謊。

【情節點】逃離學校 安托萬與母親的對立

【分析】咖啡廳場景的配樂是輕快的爵士樂,是全片為數不多的明快情節,恰當地展現了兩人在逃學時的新奇和輕松,弱化了對安托萬逃學的批評力度,讓觀衆同感到這一快樂,認同主人公行為。

轉桶的一場戲我自認為是非常精妙的,安托萬和其餘遊客在離心作用下隻能緊貼桶壁,但隻有他盡力變換姿勢,不斷想擡起頭卻幾次被摔回原處。這裡或多或少隐喻着身處當時社會飛速恢複發展的大環境中,每個人都被時代離心力壓得動彈不得,或許有安托萬一般的人嘗試反叛、想要剝離,最終個人無法抵抗而沉寂。

莫裡塞的窺視為随後安托萬逃學事件敗漏埋下伏筆。

安托萬面不改色否認自己拿了《米其林指南》,迷惑觀衆信任。

安托萬撞破母親偷情而父親仍然安慰他母親愛他,這裡他的笑既是對父親蒙在鼓裡的嘲笑,也暗含對母親不顧家庭的恨意。後又聽見母親背地裡揭穿他撒謊成性,兩人的對立走上明面。

杜瓦内爾和夫人争吵時說“我給了他姓”,這裡暗示他的身份是安托萬繼父。

(7) 安托萬沿街跑向學校,莫裡塞跑進安托萬家公寓樓道。杜瓦内爾夫人在桌前擺弄頭發,杜瓦内爾責怪她應該做家務,兩人又争吵起來。莫裡塞借口探望安托萬向杜瓦内爾揭發他逃學,杜瓦内爾夫人又借安托萬的謊言洗去自身知情的嫌疑,杜瓦内爾将信将疑。

勒内讓安托萬找一件嚴重的事做借口,兩人分開跑向學校,街對面莫裡塞也跳躍着跑向學校。

學生随着哨響在牆邊集合,老師抓住想溜進門的安托萬并問他請假理由。安托萬借口自己母親去世無法開假條,老師驚呆了拿下煙鬥和藹地摸了摸他的頭出言安慰,讓他回到隊伍中。勒内詢問安托萬找的什麼借口安托萬避而不答。

老師在講台上擦着眼鏡,讓杜維爾熱背課文《野兔》,即使有人悄聲提醒杜維爾熱還是背錯。安托萬安靜地端坐在座位上,被老師點名後立刻站起,老師表示歉意後讓其背後的西蒙諾繼續背誦。

老師摘下眼鏡望向門口,起身走出門和幾個人談話。安托萬懼怕地看着門地方向,用手捂住嘴,周圍同學幸災樂禍地看着他。老師和校長站在門外,他開門伸手點了點安托萬,安托萬走到門檻前被杜瓦内爾抓住套衫的衣領扇了兩耳光。安托萬緩步走回座位,老師要求嚴懲認為這是父母的原因。

安托萬和勒内走下樓梯,他決心不再與父母同住但無處可去,勒内說他有主意,兩人相約一小時後見,分頭回家,安托萬步履異常緩慢。

兩人走進勒内舅舅的舊印刷廠,廠裡滿是雜物機器轟鳴,安托萬腋下夾着一件白色毛衣。兩人找到一個角落,勒内用編織袋和一疊廢紙做床,安托萬換上毛衣并囑咐勒内保管好自己的書包,明天上學時給自己。兩人離開。

杜瓦内爾在家中面對妻子朗讀安托萬留下的信件,杜瓦内爾夫人不解為什麼他的借口是母親去世而不是父親。

安托萬被前來上班工人的聊天聲吵醒,他偷溜出工廠。他沿街散步,一位女人追着一隻小狗請求他抓住,一個男人主動吹着口哨幫女人抓狗并趕走了安托萬。

安托萬經過一家商鋪,玻璃門上貼着“聖誕快樂”字樣。他時走時停,立起衣領。「配樂:悠長的豎笛聲」

一個送奶工人往一家餐館門口放了四箱牛奶,安托萬躲在暗處等他離開後故意經過牛奶箱,他環顧四周确認沒人後迅速轉身掀起蓋子快步裝作走開,後偷拿了一瓶牛奶藏進外套裡跑開。他走到街邊暗處拔開瓶塞喝了一大口後停下來觀察四周,接着幾口喝完牛奶将瓶子扔進下水道。「配樂:清脆的鋼琴聲」

他走進一個沒水的噴泉,他走向上一層水池敲碎冰面用水洗臉。他跑出廣場。

【情節點】逃離家庭 第一次偷竊——成功

【分析】安托萬逃課的理由是母親去世,這裡呼應他知道母親背叛家庭出軌的情節,不經意間流露出他對母親的生疏和不認可。

老師将安托萬說謊的原因歸結為家庭教育不到位,再次凸顯學校教師的不負責任,也向我們觀者發問:這教育之責究竟誰來擔。學校和家庭雙方的相互推诿也把安托萬在其所謂的“歧路”上越推越遠。

安托萬偷牛奶的片段是片中第一個明确描述他偷竊的情節。長鏡頭将觀者置于随時被揭發的緊張氛圍下,安托萬從前文暗示在家偷錢轉到在社會上偷盜,理論上是應該受批判的。但導演又設置了他離家出走不能果腹的前提,我們也切身體會到了安托萬的慌亂與害怕,這便又喚起了觀者的同情之心,這一現象是很奇妙的。且安托萬在社會中首次偷竊以成功告終,這作為一個激勵事件也為下次偷打字機的情節做了伏筆,增添了合理性。

在前往學校前安托萬敲碎冰也仍然要用污水洗臉,這可能是固有習慣動作,同時也暗含着即使逃離家庭社會規範依然存在,人們無意識地受到其束縛與影響(8)學校操場上勒内把書包遞給安托萬,兩人信步穿過院子從老師和他的同事面前走過。老師詢問安托萬昨晚是否被家長教訓了,安托萬否認,老師揮手打發走他,與同事議論現在家長的不負責任。

老師轉身看見學生三三兩兩地在打鬧就吹哨警告,安托萬和勒内坐在台階上。

英語老師坐在講桌前,勒内站在黑闆前。英語老師提出問題讓勒内回答,勒内無法念對“father”的英文發音,他冷笑走開。英語老師抽蓬頭小男孩起立回答問題并糾正發音。

校長在門口敲門,英語老師一邊糾正讀音一邊走向門口。安托萬被點名走向門口,全班側身等待。男孩如釋重負地坐下。老師讓一個戴眼鏡的男孩代理管理班級,男孩走上講台。全班轉向講台。

杜瓦内爾夫人在辦公室抱怨無法教育安托萬,校長安慰她。安托萬埋頭走進,杜瓦内爾夫人吻他面頰并搖晃他确認他安好,老師緊跟着進門。得知安托萬昨天在印刷車間睡覺後她抱緊安托萬,向校長說她不在意成績了隻在乎他行為是否端正。英語老師說這或許是生理問題。

杜瓦内爾夫人一手摟着安托萬一邊關切詢問他,兩人穿過街道。

杜瓦内爾夫人給洗完澡的安托萬擦身體,她隔着浴巾吻了一下安托萬的小腹,安托萬低頭不語。安托萬坐在睡袋上,杜瓦内爾夫人捧着他的臉讓他去自己的卧室休息。

安托萬脫掉浴巾鑽進被子裡。杜瓦内爾夫人幫他壓好被單,講述自己年輕時候愛情故事,強調母親幫她守護了秘密。安托萬手撐着頭斜躺着,仔細聽着。杜瓦内爾夫人詢問他信中的含義,安托萬聳肩解釋是自己的成績問題,闡明自己想退學謀生。杜瓦内爾夫人否決這一提議,并約定下次作文考試安托萬考到前五名就給他一千法郎,還提醒他不能把任何事告訴父親。

【情節點】安托萬與母親關系緩和

【分析】老師詢問安托萬是否被家長教育,不是出于關心而是以一種輕蔑的态度去冷嘲熱諷,加深二人矛盾。

面對“父親在哪”這一問題勒内無法念對“father”一詞,再次暗示片中杜努内瓦的繼父身份,這也是安托萬徘徊的又一原因。

直到杜努内瓦夫人強調安托萬不能告訴父親并允諾獎金時,我們才恍然之前的聲稱不在意成績、跟母親可以有秘密等說辭通通是為此的鋪墊,她對安托萬的關心和示弱是要求有回報的——不能去告密她偷情,母子關系僅僅是靠着金錢利益關系有着短暫的緩和,讓人歎惋。

(9) 一位體育老師體格微胖,身穿運動上衣和短褲,嘴裡吹着口哨,帶領着兩列男學生走出校門沿街快步走。

他跑向隊首,伸展着雙臂,四名隊尾的學生跑進旁邊樓道,接着又有兩名學生溜走。

蓬頭男孩打着響指離開隊伍穿過街道,念念有詞拍手打着街節拍。

安托萬拉着勒内跑離隊伍穿街而過。

老師過街時揮手提醒學生注意,四個學生躲在街邊卡車後面。

到達街對面後又有三名學生跑進另一條街小巷。

隊伍繼續向前行,兩名學生躲進咖啡廳,三名學生向相反方向跑開,三名學生跑進門洞。

體育老師繼續向前跑着做着舒展運動,身後隻剩下兩位學生。

【分析】本段緻敬了讓·維果《操行零分》中的片段,在全片的壓抑氣氛中添了不少樂趣。學生從學校的牢籠中解放出來四下逃離,也側面強調學校環境的沉悶。

(10) 安托萬跷腳躺在家中沙發上,邊抽煙邊閱讀巴爾紮克的小說《絕對之探求》,把煙灰彈在櫥窗裡。小說結尾處寫着“阿基米德喊出:我知道了,我找到了”,安托萬望向天花闆,按滅煙頭。

安托萬把一幅巴爾紮克的畫像粘在櫥櫃裡并掩上簾子。

老師在小黑闆上寫下作文要求,安托萬望着前方,耳邊響起阿基米德那句話,他開始低頭認真寫作。

【情節點】安托萬與學校關系緩和

(11)安托萬掀起簾子在巴爾紮克的畫像前點燃并擺了一支蠟燭,他拉上簾子。

晚飯時杜瓦内爾在将老闆的外遇故事,又問起《米其林指南》,并提出好像有東西燒起來了。安托萬沉思不語,他突然擡起頭跳下桌椅。

安托萬用枕頭準備撲滅被拉住點燃的簾子後跑開,他拿來一盆水但都潑在了父親身上,被訓斥後父親揪住他的衣領往牆上推。他解釋是為巴爾紮克點的蠟燭,杜瓦内爾夫人也替他幫腔說情。

杜瓦内爾打開打火機伸到安托萬臉前,威脅他要按照他說的做否則就把他送到陸軍學校。

杜瓦内爾夫人提議三人去看電影《巴黎屬于我們》,并安慰丈夫安托萬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她摟住安托萬準備出門,杜瓦内爾發現自己外衣少了幾顆扣子。

三人看完電影牽手走出影院,安托萬走在兩人中間,非常開心。

街道上車川流不息,燈火閃爍,行人穿梭,黑色轎車内三人笑着聊着。

樓道口杜瓦内爾笑着敬了一個軍禮,假裝裡面有敵軍。安托萬笑了,三人一起上樓。杜瓦内爾擡起夫人的一條腿問安托萬是不是很漂亮。杜瓦内爾夫人轉身打了一下他的頭,杜瓦内爾也用帽子打回去。三人又跑又笑着上樓。

進門後安托萬站在廚房門口,父母在挂衣服,杜瓦内爾夫人提醒安托萬去倒垃圾,安托萬點頭關門下樓。

杜瓦内爾夫人對着鏡子整理頭發,向丈夫解釋自己已經說盡好話了,杜瓦内爾靠近她背後摸她的胸部開玩笑。

安托萬拎着垃圾下樓,臉上有着微笑。

【情節點】家庭關系暫時緩和

【分析】特呂弗在此特意安排了一場三人看電影的情節,除了迷影情節和他自身是《巴黎屬于我們》的制片人這一最直接原因外,這電影本身也和故事寓意息息相關。電影描摹了夜霧中的局外人與恐懼的浪蕩兒,淹沒在死一般寂靜的巴黎,整個城市仿佛是一個幽靈般的世界,沒有清晰的真相,隻有自我的遊戲和内心的彷徨,這和安托萬的境遇不謀而合,他作為反叛者可以鬥争,且将繼續鬥争,因為如開場法國詩人夏爾沛吉所說,巴黎不屬于任何人。

杜瓦内爾的襪子有洞,外套缺少紐扣,側面表現杜瓦内爾夫人的不顧家庭。

杜瓦内爾威脅安托萬照做自己的話,對安托萬的好是有條件的,杜瓦内爾夫人幫腔安托萬,除了偷情敗露的心虛也是需要安托萬有轉變作為前提,這與安托萬下樓倒垃圾時的喜悅形成反差,讓人感慨其仍似孩童的天真。作為全片最為溫情的片段,奈何如此短暫,在觀者為之感傷時刻,杜瓦内爾夫人的話卻如同當頭棒喝,就連這偷來的溫暖也有着條件的。

(12)老師在講台上低頭批改着作文,莫裡塞在自己位置上站立着背誦課文。他後桌的人從他書箱裡掏出他的新眼鏡向後傳到安托萬和勒内桌上,兩人拿起筆狠狠砸向鏡片,一部分鏡片碎在桌上,随後他們把眼鏡傳出。眼鏡傳到前排,兩名學生往潛水鏡裡塗滿墨水,最後丢到莫裡塞桌上,莫裡塞同桌看了一眼眼鏡笑了。

莫裡塞背完課文坐下時發現桌上破碎肮髒的眼鏡驚得張大了嘴。

老師捏起一張紙扔下點名安托萬說他的《絕對之探求》得了最差的F等級,調侃他寫的是巴爾紮克的《一樁神秘案件》并不惜犧牲自己的祖父。安托萬否認自己抄襲。老師憤怒的快速朗讀安托萬的作文,借用“我找到了”這一結句諷刺他。

安托萬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繼續否認,老師把作文遞給前排的哥倫貝讓他帶安托萬去校長辦公室。哥倫貝拉走安托萬。

走廊裡蓬頭男孩在掏一排大衣的口袋,他聽到聲響立刻跑開。

安托萬拿起自己的外套,在樓梯轉角推開哥倫貝逃走。哥倫貝爾去追他。

老師歎氣,勒内說他可以證明安托萬沒有抄襲,老師憤怒地跳起來直指門口讓他出去。勒内辯解這是不合法的,老師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推搡出教室。

走廊裡勒内穿着自己的大衣,老師把書包扔向他,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哥倫貝回來說安托萬逃跑了,老師絕望地攤開雙手。

【情節點】安托萬與學校決裂

【分析】莫裡塞的潛水眼鏡被全班輪流破壞既體現他平時為人的不受歡迎又表現了青春期男孩們無差别作惡的天性。

《人間喜劇》中《一樁神秘案件》一篇用一件普通的綁架案反應了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政客玩弄權術的政治鬥争,反觀電影裡老師玩弄教師權威将安托萬和勒内“綁架”出教室,頗有諷刺意味。

(13)安托萬和勒内走在無人的街道,勒内把書包放在欄杆下,兩人背靠矮牆讨論前途歸屬。安托萬指出自己想去海邊。勒内邀請他去自己家住,安托萬笑了把包遞給勒内,兩人走進一棟破敗的别墅。

勒内拉着安托萬悄聲推門走進房間。安托萬震驚地看着房間中央的馬,他摸了摸馬标本,擡頭仰望天花闆感慨房間真大。

勒内把被單和雜物簍從沙發上拿開,向安托萬解釋他媽媽酗酒,他爸爸賭馬,睡沙發不會有人發現,并提出兩人必須賺錢,安托萬表示同意。

兩人小心靠近一扇門,三隻貓在床上叫喊。勒内探頭确認房裡沒人後兩人走進去。勒内從花瓶裡倒出一把鑰匙打開桌上的箱子,抽出一卷紙币中的幾張後原樣放回。樓上有人,勒内和安托萬藏進窗簾裡,桌上的貓看着他們。

勒内母親從陽台進門走下樓梯,她笑着重複勒内的動作取出了箱子裡所有的錢後離開。勒内把安托萬帶入另一扇門。

勒内用一把梳子隔在門鎖之間,悄聲關上門,兩人跑離大樓。

兩人跑下長樓梯,用“女士”這一稱呼戲弄神父。兩人跑回大樓。

勒内和父親吃晚飯,父親比熱先生抱怨勒内母親刻意和讓錯開時間在家。趁父親去廚房拿水果,勒内把時鐘分針往前播了十幾分鐘,抓起法棍和奶酪送到正在卧室沙發上看書的安托萬手中,後迅速跑回餐廳坐好。

比熱先生回到座位遞給勒内水果,這時時鐘走到九點半發出響聲,比熱先生解釋他該去俱樂部了,立刻穿上大衣離開。

勒内把水果裝進口袋,上前把指針調回原處,跑去卧室。

勒内把大衣扔給安托萬,催促他出門看新聞短片。

兩人在電影院裡聚精會神地看電影,安托萬吹破了泡泡糖。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勒内撕下一張性感女郎宣傳照後兩人迅速逃跑。

兩人同時從廁所隔間裡推門出來,安托萬把桌上的鬧鐘藏進大衣裡偷走,兩人推門離開衛生間。衛生間門上寫着“女士”。

兩人從一家咖啡館裡走出,安托萬懷裡的鬧鐘突然響起來,兩人沿街快速跑開。

兩人在卧室裡下棋,安托萬抽着煙,他口渴想喝水便俯身拿起一個酒瓶,但酒瓶是空的。安托安擲到一個不錯的點數,他吹了聲口哨,把煙圈吐進空酒瓶裡。

一聲門響,兩人慌亂扇動毯子試圖驅走煙霧,安托萬躲在床邊。

比熱先生走進門,聞到煙味後說要扣掉勒内零花錢裡三支雪茄的錢,并把堆在馬标本上的衣物拿下來。他看見床腳處安托萬的腳,吩咐關燈睡覺後離開。

安托萬和勒内在陽台上笑着用吹管襲擊路人,勒内讓安托萬把《米其林指南》給他并随手撕下幾頁,安托萬說賣掉馬标本賺來的錢可以去海邊做生意。

勒内和安托萬牽着一個短發小姑娘穿過樹林。

舞台上在表演木偶戲《小紅帽》,台下的孩子們表情或震驚或高興,勒内和安托萬邊看便讨論去杜瓦内爾辦公室偷打字機。孩子們鼓掌結束。

【情節點】第二次偷竊——成功

【分析】海邊作為一種遠方的借指,重要的并不是真正去到大海旁,而是一種脫離現狀的迫切需求。

勒内父母住在一棟房子裡卻終日因酗酒和賭馬不相見,把與安托萬同樣的家庭分崩離析擴大到富人階層。窮人為了錢出賣身體,富人有了錢出賣靈魂,不辨時間不知多少,着實構成一幅人間喜劇,荒誕感做足。

先前的哨聲均是成年人發出的,而安托萬在玩棋時無意識便學會并運用,是他想成人的急迫,也是他的行為轉入更糟糕前對觀者的提醒。

偷鬧鐘作為安托萬在社會上第二次偷竊行為,相較第一次偷牛奶的目的為果腹,這次的偷盜是完全無意義且無目的的,安托萬在這裡已經把小偷小摸行為作為日常習慣。如果說第一次偷竊是出于饑馑可以原諒,導演也善意地安排他順利脫身,而這第二次的偷竊确是無法寬容的,導演用經過人群時鬧鐘大響向安托萬和觀者發出了警告。

前文的《米其林指南》終于出現,觀者這才恍然大悟安托萬的善于撒謊,讓其為之前對安托萬的同情心生愧意,正視安托萬确有的惡性的一面。

(14)安托萬和勒内穿過大街走進一棟辦公大樓。

安托萬小心緩慢地走上樓梯,他環視周圍發現裡面空無一人。他彎腰鑽進辦公室,輕步走進一台打字機,再次擡頭确認沒人後,抱起打字機快步走出,多次回頭張望,跑下樓梯。

安托萬抱着打字機和勒内跑出辦公大樓,左拐跑進街道,驚飛了一群鴿子。

他們走下地鐵站的樓梯,安托萬把打字機遞給勒内拿着。

兩人從地鐵站出來,安托萬又接回打字機,差點撞上一個男人。一個叼着煙的矮胖男人上前搭讪,他們兩人不理睬離開。他們繼續沿街快步走撞到幾個路人,安托萬撞上一個男人後轉頭道歉。

兩人走入另一條街,兩個男人在路邊聊天,他們放緩步子經過,勒内轉頭确認男人是否有興趣購買。兩人又往回走,其中一個男人表示可以,三人商定好價錢。男人接過打字機,三人沿街走了幾步後安托萬和勒内右拐走遠。

男人走進當鋪,兩人走進街對面的咖啡館裡撩起窗簾監視。

男人抱着打字機急匆匆走出,左右張望着走開。安托萬和勒内快速開門追上去。

兩人要求歸還打字機,男人解釋沒有收據不能當但索要酬勞,兩人說明沒有錢,男人抱着打字機就要走,兩人拉着他和他争辯。

一個警察走來,男人把打字機還給安托萬後離開。

兩人沿着橋往前走,安托萬後悔說他父親會知道的,勒内推卸說這個主意是他想出來的。安托萬因為打字機太重準備把它放地上,勒内接住了打字機。安托萬決定僞裝一番把打字機還回去。

兩人走街上,勒内拒絕進去歸還,他們走到街對面,安托萬立上衣領帶上帽子後抱着打字機往前走。

安托萬彎腰抱着打字機往辦公室跑,電梯裡一個保安正好停在這層走出。安托萬正準備把打字機放回桌上時被保安抓住衣領摘下帽子,保安認出他是杜瓦内爾的兒子,拿出電話打給他父親。

勒内在一家内衣店等候。杜瓦内爾揪着安托萬的衣領推着他走,邊走邊教育他,并停在讓他跟勒内道别。

杜瓦内爾提着安托萬走在人群中,不斷有人回頭看。

兩人走到警局門口,有兩個警察在聊天,向杜瓦内爾指了指警官的辦公室。

杜瓦内爾和安托萬坐在警官對面,杜瓦内爾表示無法教育安托萬,警官表示理解,安托萬盯着杜瓦内爾看。

安托萬看着天花闆,杜瓦内爾把帽子戴回安托萬頭上。警官叫來一個警察,讓他帶安托萬去做筆錄,說明罪行是流浪和偷盜,安托萬摘下帽子,警察和藹地把他帶去另一個房間。

杜瓦内爾表示希望把安托萬監管起來,警官表示可以把他送到勞教所,但是要父親提出輕罪申請并讓出監護權,杜瓦内爾深吸一口氣同意。

警察邊打字邊詢問安托萬行竊過程。

杜瓦内爾一邊下樓一邊圍上圍巾。

警察讀完安托萬的陳述從打字機上取下紙,把它放在桌上讓安托萬簽名。安托萬立刻簽上自己的名字。一個警察走進門壓住安托萬的肩膀推着他下樓,他把安托萬交給一個年長的警察。

警察帶着安托萬穿過一條昏暗的走廊走進一個囚室,囚室裡有一個阿爾及利亞人,警察打開鎖鍊把安托萬關進去。安托萬在長凳上坐下,兩人讨論自己的罪名。

兩個警察在玩棋,一名警察在看報紙。阿爾及利亞人睡在長椅上,安托萬睡在地上。

一名警察帶着三位妓女走進囚室,阿爾及利亞人起身讓座,警察拉出安托萬把他安置在旁邊一個小囚室裡,安托萬在裡面隻能坐着。

安托萬環視房間,把衣領豎起來拉到耳根處,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斜靠在牆上。

警察們拿起槍,分别把囚犯從囚室裡放出來,警察讓安托萬穿上夾克。

警局外嫌犯依次走上警車,安托萬最後上車。車門關上後車子向前開動,安托萬透過鐵窗凝視着身後的街道,路上沒有行人,路面潮濕,隻剩下燈火閃耀。

安托萬雙手握住鐵欄杆,他身旁的妓女在抽煙。他環視着街道,車經過一家金碧輝煌的夜總會,警車後跟着一輛黑色轎車,接着車拐出街道,安托萬流下眼淚。

【情節點】靈魂黑夜:第三次偷竊——失敗

【分析】當安托萬與勒内偷完打字機後他們奔跑着驚飛了一群鴿子,這群鴿子如圍城一般,鴿子也是平靜生活的最後一道防線,他們撞破這一表面的平靜,是奔向了自由了嗎,還是奔向了更差的可能?

安托萬在簽名時是未曾想到自己的即将到來的命運的,而當他真正進入囚室後,他能用來防禦自身的僅僅是一層豎起的衣領。

警車路過營業的夜總會,車内坐着三名妓女,一名妓女悠然地抽着煙,她們也是城市的浪蕩兒形象之一,比安托萬更多了習以為常,她們也許是他的未來。

安托萬坐在車内向後望去,地面倒影着搖曳的燈火,警車後跟着和自己家一般無二的黑色小轎車,何其不像那夜家庭短暫的溫情,但如今隻能駛向未知的地域,且這一變化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我相信他是有悔恨在其中的。

(15)囚室裡一條冗長的通道,一個管理員站在鐵門外開燈。

安托萬站在桌前,管理員打開一個空盒讓他把口袋掏空。安托萬把口袋裡的東西放進盒子,輪番把腳放在桌上取下鞋帶,他拉開外套拉鍊取下腰帶。安托萬彎腰簽字,一個警察雙手按在他肩上,把他推出辦公室。

安托萬視角:天窗,囚室的牆,欄杆,被關上的小窗。

安托萬躺在床上,用右手拉起衣領遮住面部,盯着天花闆看,後閉眼。

天亮。有人敲門,安托萬掀開被子走向木門。有人遞給他一個杯子,他拿着杯子坐在床墊上,聞了聞後抿了一小口馬上吐了出來,把杯子裡的水也随手潑在牆壁上。

安托萬從床底下翻出一張舊報紙,他把它撕成長條狀,從口袋裡摸出細碎的煙葉仔細卷成一支煙,又從袋裡掏出一根火柴跷腳劃過鞋底點燃煙卷,後躺在床上頗為滿足。

監獄工作者抓住安托萬的手指按着印泥采集指紋。

攝影師給力安托萬一張寫着數字的方形卡片,他叼着煙調試好攝像機後粗暴地把安托萬的頭擺向左邊,安托萬保持不動。

杜瓦内爾夫人坐在法官面前,她聲稱可以帶安托萬回家但他必須有所改變。法官表示這不是他的角色責任。杜瓦内爾夫人不停擺弄她的絲巾。

法官表示可以把他送到管教中心,杜瓦内爾夫人詢問是否能讓他在海邊,法官表示無能為力。杜瓦内爾夫人點頭緻意離開。

【分析】安托萬這裡的抽煙和前幾次不同,前幾次有着背着大人抽煙的暢快和刺激在,而這次卻是利用抽煙這一他唯一能做的和以前相同的事來掩飾自己的迷茫不安。

杜瓦内爾夫人讓安托萬去往海邊的提議在我看來有兩個可能的解釋,一是想讓安托萬離家遠一點好徹底革除自己偷情敗露的隐患,另一可能是安托萬或在日常生活中提到過自己對海邊的向往,而她希望他能夠如願。(當然電影中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不過我實在是傾向于後一種,我想或許杜瓦内爾夫人心底會留有對安托萬的些許愛意,我也是用這種說辭來麻痹自己的。其實到他進少管所的這一段,我内心更多想的是罪不至此,大概是因為安托萬本身就是我自己的映射吧,我對他的同情也是對自己少年時期叛逆過往的釋然。)

(16)鐘被敲響,下方寫着少管所。

一列穿制服的男生從樓裡走出來,他們站定。

一個管教從房裡走出,拉走一個小男孩,把他和旁邊兩個小女孩關進鐵栅欄圍成的活動區域。

穿制服的男孩們四下散開。

一個男孩靠着安托萬坐下詢問他來這的原因,安托萬解釋是因為他偷了打字機,男孩轉身指向一個男孩說他偷了汽車輪胎。一群男孩在扔石子。

兩個男孩在雕塑旁聊天,一個男孩邊撫摸雕像的臀部邊描述他父親的惡行。

兩名獄警壓着一個衣衫褴褛的男孩打開監獄門走進,有人解釋他上周逃跑了。一群男孩跟随者,安托萬走在中間。管教走上前讓他們列隊并帶離廣場。逃犯男孩被挾持着走遠。

這群男孩随管教往前走,他們側頭看旁邊鐵欄杆裡三個小孩注視他們。

男孩們整齊劃一走向餐廳,在離餐廳還有幾米遠時都飛奔跑了進去。

一個身材肥胖的女人在給兩位管教添菜,男孩們破門而入跑到自己的座位站好,安托萬趁機偷掰了一塊面包塞進嘴裡。

管教進來關上門讓所有人展示面包,确認第一桌面包完整後他轉向第二桌。他發現安托萬的面包被動過于是走到安托萬背後,讓他拿着餐具和面包到邊上去。

管教吹響哨子,男孩們開始坐下吃飯。他指着擱架讓安托萬放下餐具。安托萬轉向管教。管教對着安托萬伸出雙手掌心向上詢問他是左手還是右手,安托萬指了指左手。管教小心取下手表放在架子上,後猛然扇了安托萬一個耳光。安托萬被扇得後退一步,他拿下盤子和面包,站着小口吃飯。

夜晚。安托萬和兩個男孩在囚室外面給逃跑的男孩送吃的。逃跑的男孩說自己不後悔因為過得太高興了,還說有機會自己還要逃跑。管教發現他們大聲呵斥,男孩跑開。

安托萬和一個男孩坐在心理治療室外面的長椅上,一個工作人員帶進去一個男孩。旁邊那個男孩靠近安托萬教給他應付醫生的方法,安托萬微微愣住,随後被男人帶進治療室。

安托萬坐在女醫生對面回答着問題,他雙手不斷摩擦着,他解釋了還打字機的原因和偷外祖母錢的經過。

女醫生說安托萬父母說他總說謊,安托萬說自己有時會撒謊,但即使跟父母說實話他們也認為自己在撒謊,所以自己甯願撒謊。

女醫生問他為什麼不喜歡自己母親。安托萬雙手糾纏着抹了一下臉,他向醫生解釋自己小時候被寄養在奶媽家,後又生活在外祖母家,母親經常無緣無故罵他,且父母經常吵架,父親也不是生父,他感謝外祖母。

女醫生問他和女孩睡過嗎。安托萬擡頭笑了起來,說沒有但周圍的朋友有。他曾經嘗試去找過妓女,可她們隻是罵走了他,後面有人介紹他去找一個北非女孩,他去的時候剛好那女孩不在,于是他就離開了。期間安托萬一直用手玩着桌子。

【情節點】安托萬與社會決裂 主人公身份解釋

【分析】逃跑的男孩作為安托萬逃跑的激勵事件出現,為結尾處安托萬的逃跑提供借鑒和伏筆。

管教因安托萬提前偷吃面包而扇他耳光時安托萬的反應是承受,少管所比學校和家庭更為嚴酷。在家庭裡他可以利用母親的把柄,在學校他可以背着捉弄老師,但在勞教所裡他連反叛的可能性都沒有,于是我們發現在前兩個環境當中安托萬與之的關系是先對立再緩和最後決裂,但唯獨在以少管所裡是直接以扇耳光事件作為決裂的。

關于說謊的解釋既是回答了女醫生的問題,也是為下一節中母親諷刺他在鄰居面前透露自己出軌的事情做了無聲的辯解。

這裡揭露安托萬早知杜瓦内爾不是自己的生父,但反觀前情他仍然願意和繼父親近,側面突出他與母親關系的惡劣和疏離。

(17)一位管教打開門,一群家長蜂擁而進。勒内走在最全面,他拿着包裹快步向前走,杜瓦内爾夫人提着手包整理了一下發型徐徐走在後面。

安托萬和一群男孩等在窗戶前,忽然他看到什麼笑出來立刻轉身跑走。

安托萬在門前敲門,勒内和一名管教在商量,安托萬靠在玻璃門上喊着勒内的名字,勒内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和管教讨價還價。管教不讓沒有通行證的人進入。安托萬又喊了一次勒内的名字,勒内把包裹遞給管教,向安托萬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後離開。

安托萬絕望地放下手。杜瓦内爾夫人拿着通行證推門而進,她吻了吻安托萬的前額,兩人走向迎客廳。

勒内走出管教所,把圍巾帶好後一個人騎自行車回去。

杜瓦内爾夫人對安托萬說他的信件讓父親非常傷心,但他們夫妻是非常和睦的,安托萬寫信去告訴他這段不愉快的事并不聰明,諷刺因為杜瓦内爾安托萬才有了名字。

安托萬緊張地看着母親。杜瓦内夫人輕蔑地笑着說本來他們已經準備好接安托萬回家,但鄰居有着流言蜚語。安托萬否認不是自己說的,杜瓦内爾夫人并不買賬,讓安托萬不要用哭去向父親博取同情。她笑着說看安托萬自己是否能謀生。

安托萬慢慢擡起頭,凝視着空虛。

【情節點】安托萬與家庭決裂 被迫與朋友分開

【分析】杜瓦内爾夫人特意前來向安托萬示威,也是斷絕了安托萬對家庭的全部念想,至此安托萬與家庭、學校和社會三個環境全全決裂,且勒内不能與他見面,他連僅有的友情也無法維護。無法進行反叛,他最終隻能逃離。

(18)兩名管教帶領一隊男孩走向足球場。

男孩們在奔跑着呼喊着踢球。

一個男孩用力把球提出,安托萬和其他男孩奔跑着搶球。一個高個男孩截住球把它踢出了邊界。安托萬沖過去撿起球轉身往場地中央抛去。他環顧四周奮力朝邊界跑去。

他從鐵絲網下方的一個小洞鑽出去,迅速轉身往後看了一眼,跑開。

哨聲響起。

一個管教跑向鐵絲網,他略有些困難地鑽出去,試圖追上安托萬。

管教從橋上跑過,安托萬躲在橋墩旁。等管教跑開,安托萬穿過橋洞消失。

安托萬沿着一排樹籬跑,他經過了一個指示牌,跑過田野、鐵絲網、溪流,路過石屋、農場。

安托萬從一個小山丘上跑下,路面泥濘。

這是海邊,海岸線無垠延伸。

安托萬沿着石闆路向前跑,扶着一棵斜樹休憩了一小會後,他毫不猶豫地往下跑去。

安托萬從堤岸的長木梯上跑下,他沿着沙灘小步跑着。他獨自一人跑着,沙灘上留下他的腳印。

安托萬跑到海邊停下,低頭看着海水浸濕他的鞋子,他在海水中又小跑了幾步。

安托萬看了一眼大海,轉身走回岸邊。

他看着鏡頭。

【情節點】 逃離社會 結局:奔向海邊

【分析】哨聲貫穿全片。在學校有老師吹響口哨警告、處分或發出要求,課上的學生吹口哨模仿熱戀情人,在社會上遊客看見安托萬在轉桶裡的徒勞興奮得笑得吹口哨,男人吹口哨調戲婦人。哨聲組成生活的圍城,安托萬浸淫其中,時刻警告他不能做的事,也時刻撩撥他性格中惡的部分,而他也已學會在下棋有好運氣時吹起口哨。最終哨聲響起,安托萬得以逃離,真正成為巴黎的浪蕩兒,遊離在一切之外。

海岸線是延伸向遠方,卻又像是邊界,讓我們無法分清安托萬是否已來到終點。

安托萬從少管所逃跑的戲導演特呂弗直接緻敬他的“精神之父”安德烈·巴贊的電影理論。安托萬沿着樹籬不停息地向前奔跑,沒有音樂,我們能聽見的隻是他的呼吸和腳步聲。他作為畫面的主體,變化的是環境,不變的是奔跑,仿佛這一奔跑沒有盡頭,仿佛沖出重圍就是自由。這是安托萬長久壓抑情緒的一次徹底釋放,讓觀者對這來之不易的自由更加感同身受。我們随着彷徨的少年一同奔跑,将内心壓抑的盡數噴發,和他一起逃跑,逃脫警告和荒誕織就的煩悶現實,跑向那所謂的自由。

當他真正走入大海時,他沒有得到預想中的欣悅和解脫,他從一座座景觀式的監獄逃離、反叛、叛離,因為他沒有自由。但當自由真正來臨時,他涉足其中,卻隻有願景滿足後的迷惘,隻是在海中小跑濺起的水花,稍縱即逝。鏡頭急推,全片定格在安托萬的臉部特寫上,這成為了新浪潮的标志性鏡頭。安托萬望向觀者,望向迷霧籠罩的未來,他疑惑、糾結、彷徨,迫使觀者面對他的迷惘,去進行哲思。

故事的結局早已寫在開頭。對于埃菲爾鐵塔,我們遠望,靠近它,最終駛離它。對于安托萬,我們觀察他,走近他,最終他離開我們視野。而對于我們每個人的彷徨少年時,我們了望它,玩世不恭地度過它,最終它離我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