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摩西:二流小說,一流改編
我看完平原上的摩西電視劇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經常沒原因的想到劇中的氛圍,有時候不自覺就會流淚。那種氣氛,情感,是一種像考古一樣的過程,就是你心裡藏了很久的事它終于被别人提起了,但是你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就是我看這個電視劇的感受,我最近在聽趙雷的我記得,看這個劇的時候我也在聽這首歌,我覺得它很好的傳遞出了劇中那不可名狀的情感體驗。
說回這個标題,平原上的摩西:二流的小說一流的改編。在看完一二集的時候我開始讀小說,發現了電視劇和小說二者不同的地方,這些不同之處恰恰可以證明改編的出色和原著小說的平庸,不過中間沒有讀下去,一直到我把最後兩集看完了,那時候快要過年了,我每天都有一段時間想到這個故事,因為對這種氣氛的渴望,我才把小說剩下的讀完了。
電視劇和小說有兩處大的不同值得一提:一、背景從東北變到了内蒙。二、傅東心的性格更加孤僻反常。
一、背景從東北變到了内蒙是這個電視劇的作者性得以産生的關鍵。雙雪濤,班宇和鄭執(我沒有讀過鄭執的小說)這三個人被稱為東北文藝複興三傑,東北元素幾乎是貫穿他們所有小說的,但他們對東北這個元素沒有太多的思考,幾乎是利用一樣,所以他們的小說是二流的。張大磊把背景從東北變到了他熟悉的内蒙,這種改編的思路很對,洗去了雙雪濤小說中最笨的東西。
小說和馬爾克斯的枯枝敗葉一樣,以每個人物的名字為章節名,以第一人稱,讓人物自己講述,像案情陳述一樣,讓讀者自己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全貌。但是每個人物的說話語氣沒有明顯的區别,而且每個人透露的線索或者說故事情節沒有精巧的安排,他該說什麼,她該講一個什麼故事線索?這個故事線索隻有她可以講,等等,這些都沒有設計,有人說他的結構精巧,其實他隻是利用了這種每個人用第一人稱叙述為一章節的結構,本質上他的叙述還是上帝視角的寫作,那些話誰說都可以,這種結構在他這個小說裡淪為了空殼,沒有發揮出它的魅力。這一點也反映出這些東北文學作家寫作的一個特點,就是愛用奇觀。奇觀的場面,奇觀的事件,奇觀的人物,甚至結構都用了奇觀化的,但就像我剛才說的,這種隻是利用。
二、電視劇中傅東興的人物性格較小說更加孤僻反常。傅東心在電視劇中後期幾乎是和莊德增離婚了一樣分居異地,我們都知道原因是因為她在小樹四歲的時候知道了他的丈夫莊德增曾今鬥過他爸爸,把他爸爸的耳朵打聾了,而在小說中傅東心沒有這麼絕情,有時候莊德增喝醉回家還會給他下面,在豆瓣很多讨論中大家都覺得把傅東心改壞了,改成了一個有病的人,但是我認為這個對傅東心的改編是最厲害的一筆,電視劇中對傅東心的改編完全讓她成為了一個文學典型一般的人物,她從不管莊樹,毅然和莊德增分居,沒有心軟過,獨自在家中畫畫,後期一直旅居國外。這是一種像文學典型一樣的改編,人物所有的表征都是可以作為典型存在的。她陪姐姐去菜市場買大蔥,走在路上突然就哭了起來,因為她心裡裝了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是解釋她自己的關鍵,她的丈夫曾今在鬥他爸爸的時候把他爸爸的耳朵打聾了。小說中的傅東心雖然也藏着這個秘密,但是她和其他小說中的東北人并沒有什麼本質區别,甚至說話語氣都一直的,雙雪濤小說中的東北氣氛是單一的,同質化的,人物其實并沒有個性,他們所謂的個性都是他用奇觀帶來的,他帶給傅東心的奇觀就是她是一個愛好文藝的人。電視劇的改編讓她在這些人中顯得突兀,這是豆瓣上很多诟病的,但正因為她這種反常孤僻的典型行為,讓其與的角色都粘上了戲劇性的光,有了個性。
其實有很多可以分析的地方,比如電視劇中對傅東心提出離婚那段的重點描述,而小說就一筆帶過。莊樹在公交車上睡着了,旁白在念小斐的日記,那段日記内容很值得分析,它起着揭示作用,還有那張尋人啟事,等等等等。雙雪濤根本就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他用了這種結構,每個人說話為一章,但根本沒有考量好每個人應該說什麼,說白了就是他不知道視點是什麼,視點可不是他說話,你說話,我說話。
第三章:關于結尾的朦胧處理。
雙雪濤,班宇他們小說的結尾都是不實的,目的為了給你一種江湖感,往往讀者吃這種江湖感,你從班宇的小說集冬泳中的盤錦豹子一篇受到最多喜歡可以看出這種趨勢。北方,大咕咕雞,華北浪革,我這麼說隻是為了給你提供一種想象,微博上那個氛圍帥哥大賞寫的文案也是這種意思,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就像荒誕,荒誕,荒誕,不知道怎麼和你們确切傳達這種意思,就是天天說荒誕這個詞的,我不知道你們把荒誕連讀好幾十遍會有什麼反應,反正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雙雪濤,班宇他們的小說和什麼一樣呢,就是現在網上大家總說,啊啊啊什麼老師當年退出文壇我是極力反對的,你是懂什麼什麼的,這算什麼文學?喜歡寫命運,愛用冰面,雪地這種詞,有什麼什麼劃過,沉入水底這樣的描述,人物不是發瘋就是消失,或者像一個木頭。喜歡寫寫現實然後插入幾句關于命運的空話,寫的都沒頭沒尾,總是出現這種話,我站在什麼什麼,不知道去哪裡了,我朝什麼什麼走去,迎接什麼什麼。
虛的,朦胧的結尾,就是不告訴你到底怎麼樣了,讓你自己感受猜想,這樣确實會讓小說有氣質,但虛化到什麼程度是有它的度的,讓我們來看看對比。
結尾是這樣的,莊樹和李斐約好在湖中船上見面,李斐帶了一把槍,李斐的爸爸是殺人犯,這是我們确切知道的,也是小說和電視劇都有的,他們在船上交流了一會,但都有各自的潛台詞,李斐舉着槍對準莊樹讓他把水分開,她就跟他走,莊樹說沒有人可以分開,但是他可以把水變成平原,讓她走過來,莊樹正準備站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槍聲響了,這是電視劇的結尾,畫面一直對着莊樹,他很驚恐,然後畫面切到小斐,她死了,但是我們不知道這槍是誰開的,是岸邊埋伏的趙小東,還是李斐自己?這是一種有效的的虛的用法,它雖然沒有明确交代一個事實,但确實有其範圍的,而比對小說的結尾,我把手伸進懷裡,繞過我的手槍,掏出我的煙。那是我們的平原。上面的她,十一二歲,笑着,沒穿襪子,看着半空。煙盒在水上漂着,上面那層塑料在陽光底下泛着光芒,北方午後的微風吹着她,向着岸邊走去。
電視劇中的那種情感,是一種像考古一樣的過程,就是你心裡藏了很久的事它終于被别人提起了,但是你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種感覺是從第五集結尾傅東心在一個夜晚将那個秘密告訴李守廉的那段有的,晚上傅東心來找李守廉,因為他們都要搬走了,她想給他們點錢,鏡頭慢慢從小斐的窗邊推進去,傅東心打算講出那個秘密,李守廉打斷了她,讓她别說了,他把傅東心拉了一下,再三說過去的就别說了,說這些沒啥意思,過去沒有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把傅東心拉了一下,李守廉是這個故事中最尊重傅東心才華的人,他理解她,而李守廉的話也和他後來的命運其實發生着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