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請原諒我起了這麼一個俗之又俗的題目。但今天這部片子的确是小成本藝術電影(如果真的要細扣“文藝片 ”這個在商業成功與arthouse之間和稀泥的本土僞概念的話,我無話可說)走“藝聯”發行并且導演及其他主創東奔西走的路演+映後談的标準小工作室出品式的工業流程,奈何幾年過去了,這種模式雖然依然徘徊有不可複制的偶然性,但此種深入人心的宣發流程依然是對利潤、排片量、人脈、知名度以及電影映後口碑的對設的一場場賭局(雖然存在事先從大型電影節專場或其他城市的現場得知某些先導型的結論)。但是如我所言,偶然性之中包含冷熱場,嘉賓與主持人的狀态和意想不到的現場觀衆反應,極易導向成功與失敗的任何一端。城市越小,偶然性便擁有越高變數,用複雜性在概括之在合适不過了。不過,歸根結底,城市路演面對的還是普通觀衆及其娛樂需求的活動,強求不得,也無需準确把控。
2. 總體的視覺風格而言,《珍珠》的似乎有一部分逃逸出了數字複制時代(age of digital reproduction)藝術電影的一種極端做法,以歐洲學院派年青導演以及所謂的“新生代”為例——不知道是否強求“代入感”的生成,對形式主義的唯美至上越原則無端無度的轉述,以至于将數字複制時代賦予的他們“遍嘗天下美食以尋求自身高階靈韻”的便捷重新吞噬,極度地風格化與詩性化(poeticism,這個詞本意是指毫無新意的詩句,在此套用)追求反噬了藝術性靈韻本身,變得虛無空洞,進而從大大小小的影展上脫穎而出的作品用作者主義再現了“雷同”的新寫法,再于流媒體平台發行或被盜錄(盡管這是我們獲取咨詢的“重要途徑”)無數的藝術電影又淪為平凡的風格化數字複制品——《珍珠》既沒有完全棄之不顧,也未選擇将其做到極緻。僅選擇了用景框限制觀看視角并大量虛化背景的手段,視之為對珍珠本人肖像的雕琢,無論靜止還是被動,輔以稍加考究的光效,一幅幅人物肖像便躍然于屏幕。這種景緻的“小資”影像尚且無法上升到如查尼反汪達爾主義般的控訴,亦非現象學式的“在場的缺席”(“未感知到并不意味着不存在”)。這尚且沒有必要議題化到哲學的高度。珍珠的肖像的“在場”就是為了注解她自己,或許僅僅是為了她自己混搭的着裝風格的秀場。
如果要強行解釋的話,這種人物和背景環境長時間的視覺感知斷裂是對她情緒與神态以及身體細節的描摹,從珍珠與寶馬男決裂的一場戲與時隐時現的後頸紋身。
再強行一點,幹脆将珍珠物化為男性對特立獨行美熟女的消費客體罷了(就筆者檢索到有關其戀愛史八卦的消息為例)。
但不可否認,此種取景方式讓人物與周遭環境所有的不可觸的互動與流動消失殆盡。人物可以接觸臂展範圍内的任何物件(手機,酒杯和狗狗),但是無法觸及到更深層的環境,這可能是弊端之一。
3. 關于音效和音樂,同樣是為了“代入感”與“唯美感”,想必是主創是在做了折中選擇以後,在節奏和旋律上大花心血,因為在與導演吃飯的時候他直言是“既美妙舒緩又緻郁甚至有些聽衆認為詭異”的。隻是珍珠作為城市的彳亍着(并非漫步者,因為自由的資本新自由主義僅能體現在她節目改版賣貨上,并未沖擊生活,而是“為了收聽率和節目創收”的目的,亦非李歐梵所言感受文化質态的漫步者)時過度填充(overstuffed)畫面“綿延”所制造的倦怠(boringness)沉浸享受,實則比較讨巧。珍珠回溯在記憶和現實遭遇的酸液裡,五味雜陳,腐蝕自己的心智,因而失眠, 這便是緻郁的一面。
4. 《珍珠》似乎在此種“斷裂”中外延除了一條不常見(但并非沒有)的感知影像中城市的新方法。其由于“人-栖居地”的斷裂而上升不到電影建築學或其他更深的空間構成實踐的高度,同時也避免了将城市性塑造為“先進”的都市(通常為城市景觀意義上的)或藏污納垢的黑色電影發生地,亦非用中國文人憂患式的角度去側寫某種“舊去新來”的滄海桑田的無奈“詩意”。這種不涉及到大喜大悲與“崇高”倫理“小情緒”的立場能否被認為一種手術刀式的方法論(這種表達似乎很火啊最近),不單單研究變化,也成立于以何種角度切入變化,如何解剖生活,盡管把人的精神荒廢和反複無常虛無成一座孤島,以及感官受到限制得城市孤島,也不符合“三胎政策”(導演自己的話),但在幾百萬人之中不應該隻有珍珠一人生活在孤島之内?過多風格化的城市影像已經堆疊出了足夠多行屍般的思維定式(zombie idea)和整體觀,成了影像接受者和批評家們的新的奴役,而我們卻有責任不讓人文關懷化作一紙空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