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八集開頭,智賢的同學A扮成音樂劇《海德薇》主人公Hedwig的經典形象,以歌劇式的口吻傳達着音樂劇想要傳遞的觀念——尊重自己的欲望,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然而,A同學的表演看起來隻是在嘩衆取寵,并沒有展現出Hedwig真正的風采和力量,原因有兩個:
一是A同學實際上是不夠真誠的,從課後他氣勢洶洶地向智賢和艾莉叫嚣“自己的課堂展示做得更好”并嘲笑他們的分數低就可以暴露出他對于這場課堂展示的功利心态——無論是還原Hedwig的形象還是慷慨激昂的演說,都隻是為了吸引老師和同學的眼球,獲得更高的評分。後面他一邊躲避着衆人的目光,一邊小跑回教室的舉動也表明了他對于扮成Hedwig的形象、成為群體中的異類這件事是存在羞恥感的,他根本沒有勇氣成為少數人,因此他發出的“做自己”的聲音就顯得無力和虛僞。
二是A忽略了音樂劇《海德薇》的一個重點——最終主人公Hedwig反而是通過摘掉假發找尋到真正的自我的。作為lgbt群體的一員,長發濃妝形象是他的保護色,但在最後,他終于完成了自我認同,通過摘掉假發、以自己的真實形象面對觀衆找到了自我。
與A相比,智賢和艾莉對于《機器人之戀》的解讀就顯得真誠、動人許多,因為智賢所表達的「人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是他自己認同并正在踐行的觀點。「做自己,愛自己想愛的人」正是本周更新的7、8集想要探讨的話題之一,這兩集也是宰元“脫下假發、找到自我”的過程的展現(雖然在第8集結尾還沒有找到就是了)。
人遵循何種自我建構,就會對生活展現何種态度和選擇。在第6集的海邊旅行中,智賢問宰元“你為什麼想和我來海邊?”,宰元說“因為你還不太了解我”,其實這裡宰元說的是對的,在他們去海邊之前,智賢眼中的宰元是堅強的、看起來無所畏懼的,經過海邊旅行後,智賢才意識到宰元隻是看起來堅強,實際上内心脆弱的人。在智賢發生意外後,宰元更是開始退縮、逃避。因此,宰元的真實自我與他的表面自我是存在很大反差的。
因此,在弟弟發生意外後,宰元對于生活的選擇都展現出了相對保守、追求确定性的态度,例如他不再有勇氣瞞着父母報攝影專業;在人際關系中總是充當老好人,避免和他人發生沖突;和恩智感情生變後也盡可能避免撕破臉。這些選擇或許不夠有個性,但是足夠安全與穩固。宰元的這些行為實際上是在小心翼翼地維護一個看起來有力量感、掌控感的虛假自我,這就是他建構自我的方式——甯願維護虛假自我也不願活出真實自我,因為活出真實自我意味着面對更多的不确定性,這種對于不确定性的恐懼從弟弟的意外發生後就開始根深蒂固,這就是宰元外表堅強、内心脆弱的原因——他還沒有開始學會面對真實的自我與人生。
在智賢意外溺水後,宰元依然順應着自己對于“意外”的看法。他忽略了自己和智賢是這場意外的共同責任人,也忽略了這場意外雖然兇險但同樣生出了希望——智賢活了下來。可以看到,事故發生後,宰元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自我責難上,他采取了和應對弟弟意外相同的模式來應對智賢的意外,他對于無常的精神承載力決定了他無法積極地應對這件事,隻能消極地退縮和逃避,雖然宰元認為自己遠離智賢是對智賢的保護,但這實際上是他自我懲罰和逃避的一種方式。此外,宰元和智賢的關系對于宰元來說本就是突破自我建構的,本就是他“摒棄虛假,擁抱真實”的過程,智賢的意外為這個過程又一次施加了阻力,所以與其說宰元和恩智“複合”了,不如說他又以一種麻木、消極的客體姿态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自我建構中。
盡管宰元在這兩集裡總是顯得麻木、消極,但這個向内探求的過程是他打破自我建構,活出真我所必須要經曆的,我認為這兩集仍然展示出了這個過程中較為積極的面向。
例如當泰憲調侃智賢的事故時,宰元出于憤怒和維護智賢打了泰憲。這件事對于長期處于抑郁狀态的宰元本身就具有積極意義,這意味着他不再總是自我攻擊和自我懲罰,而是開始将攻擊性向外了,這就是宰元開始具有主體性、開始确認自身存在的體現,也意味着他開始主動打破自己的完美人設,面向更真實的自我。
例如當不确定發生時,宰元也能夠看到那些處于不确定性中的确定性。當宰元持續性地因為智賢的意外處于自我責難中,進而疏遠智賢時,他發現智賢一直在主動發信息關心他,并且在懲戒會上勇敢地站出來為他說話。縱使他與智賢的情感關系存在很多未知性,但其中存在的确定性在于,當他們彼此以一種真誠的姿态進入到關系中,關心、理解并包容對方,建立真實的情感連接時,這種互動本身就會為雙方的生活産生正向的意義,宰元對智賢的那些善意和照顧正在持續性地為智賢的生活帶來有益的影響。智賢的種種行為實際上都在讓宰元意識到真實、确定的情感連接足以抵禦生活中的很多不确定因素。
例如宰元在食堂吃飯時望向智賢的眼神,在懲戒會結束後追随智賢的目光以及智賢在天台質問宰元時他眼中閃過的慌亂都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意,智賢發生的意外其實可以讓宰元意識到,在自己真正渴望的人和事物面前,哪怕風險很大、未知性很多,這份渴望依然無法被輕易消滅,這些人和事物對自己存在着永恒的引力。
總之,我認為這是宰元走出心理創傷、戰勝自我的必要過程,期待他最後兩集走出陰影。這兩集在宰元這裡可能存在的一個積極啟示是:人最終能夠也必須依靠自己完成終極的自我救贖。縱使真愛降臨,在重大的人生議題和自我成長上必須呼喚出自己的主體姿态,這樣才能更好地擁抱這份愛,以及在這個自我成長的過程中,總有人會來幫助你和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