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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了電影《芭比》後非常喜歡。我雖然沒玩過芭比玩偶，但也非常喜歡這部作品。

那太棒了！不過你這樣的觀衆正是本片的目标。這就是一部就算沒玩過芭比玩偶、即使完全不了解芭比也可以享受其中的作品。

-開頭讓人想到庫布裡克導演的《2001太空漫遊》，從開篇就讓人大笑。

太好了！産生将它作為片頭的靈感時，仔細考慮了一番：“這麼難的事情，要怎麼實現呢？”最終，我們還原了那個布景，再現了庫布裡克導演當年拍攝的鏡頭和場景。雖然費了一番功夫，但也得到了寶貴的經驗。

-芭比玩偶現在成為了推進女性的活躍和多樣性的力量感的象征。而迄今為止經曆了60年的芭比曆史是怎樣影響了本片故事的創作呢？

我是1983年出生的，當然是知道芭比的。但是我媽媽很讨厭芭比，她覺得“這哪是能讓我女兒拿着玩的東西！”（笑）不過到頭來，住在附近的朋友把舊的讓給了我，我最終也得到了自己的芭比娃娃。

在毀譽參半中，芭比走到今天是怎麼變化的呢？美泰公司是怎樣帶着芭比的世界前進的呢？芭比是意味着什麼的東西呢？關于芭比的曆史，值得探究的東西很多。某種意義上，我發覺這裡也有和我自己本人共通的主題。也就是說，我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制作很個人的電影的呢？上一部作品《小婦人》也是，雖然有原作，台詞全都是我個人也能産生共鳴的話語。

所以對于芭比也是，想要找到自己的改編方法。究竟從哪開始才好呢，當時面對衆多的切入點一籌莫展，不過想着首先還是從自己能感受到刺激的部分開始搭建吧。

-突破口是什麼呢？

跟制作設計師薩拉，還有服裝設計師傑奎琳溝通的時候，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帶着玩心、活潑地、清澈地帶來視覺的享受。這部電影從設計上這種感覺就很重要。我把所有的要素都做得像是手能觸碰到、能有觸覺的體驗一樣。所以，所有的布景都做了迷你尺寸版，同時部分也做了大尺寸的版本。兩種尺寸的布景交互使用起來，産生了這樣奇妙的感覺：主演Margot變小了，人偶娃娃反而變大了。為此花了很多時間開會讨論用什麼方法實現。薩拉和傑奎琳，還有攝影導演羅德裡戈·普裡埃托和我一起實現了這個世界觀。

-服裝設計師傑奎琳是繼《小婦人》之後再次合作。這次的合作怎樣呢？

我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不需要過多說明就能互相理解的關系了。而且也會同樣不喜歡某種東西、同樣被某種東西吸引。我如果對什麼産生“噫，那可不喜歡”的感覺，她肯定也是馬上産生“我也是”的反應。

芭比的着裝上有一種哲學。用傑奎琳的話說：“芭比不是僅僅在選擇衣服，而是配合着當天的行動來選擇。”而且，“為了自己而選擇衣服”也是。配合着當天要做的事盡情漂亮打扮的同時，也是打扮成自己覺得開心的樣子。

-就是說，不是在意着他人的眼光而着裝呢。

是的。不是為了肯選擇自己該穿什麼衣服，這一點是肯定的（笑）。而且，也不是為了讓其他女性覺得好看。就是選擇自己覺得好的衣服。美泰公司有芭比服裝的檔案，所以選取了其中特定的打扮進行了再現。同時也加入了很多随機應變的點子。

重要的是尺寸感。比如說，印花圖案尺寸特别大。人偶的衣服很小，如果用人類的尺寸去再現服裝的話，光是圖案就很大了。同理，紐扣呀魔術貼呀也都很大，首飾也是這樣。很大的耳環、很大的項鍊、很大的手镯。但是，沒有戒指。芭比不會佩戴那種纖細的東西。這是讨論後決定的。

-有特别中意的服裝嗎？

太多了，選起來很難……不過，芭比和肯從芭比樂園前往現實世界的途中，有接連乘坐各種交通工具的場景。根據交通工具的不同，服裝也發生了變化，兩人騎自行車時穿的衣服真是太棒了。兩人都穿着像Lederhose（德國的拜仁地區的傳統皮革短褲）一樣的短褲，看起來很奇妙。看着就像19世紀荷蘭的小孩一樣，奇奇怪怪的，我很喜歡（笑）。Margot和Ryan出現在片場的瞬間，我都忍不住大喊：“oh no！真不敢相信這兩人打扮成了這樣！”

-Margot·Robbie給人的感覺真是正适合芭比的選角。這次和主演兼制片人的Margot一起拍攝感覺如何呢？

我覺得她是當代最偉大的女演員之一，同時也是無與倫比的制片人。她是頭腦明晰，能利落幹脆推進事情的人。她絕不是隻挂名的制片人，不僅在創作方面全程講究細節，在預算和日程這些事情上也花了很多心思。比如“為了組裝室内布景，現在需要用多少個攝影棚呢？需要再增加一些嗎？如果要增加，誰能夠來負責呢？”，像這樣，時常在考慮着怎麼把所有東西都好好整合起來。對作為導演的我來說，她正是最棒的合作夥伴。拍電影是非常費力的事，而Margot真是努力到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在倫敦拍攝期間，據說在諾丁山的電影院辦了很多次面向演員和工作人員的放映會呢。

我想給劇組還有自己帶來靈感，所以每周日早上都辦觀影會。因為周日是禮拜日，所以起名叫“Movie Church”。

這是能讓大家想起“電影是有無限可能的”這件事的機會。我們一不小心就會想着“必須這樣、必須那樣”，在自己的腦袋裡閉門造車。但是隻要觸碰到電影的曆史，就會明白電影的表現絕不是單一的。更恣意放開自己的想象力也沒關系。

-以前的采訪談到了放映《女友禮拜五》和《紅菱豔》的事情，此外還有放映過其他電影的話，請連同放映的理由一起講講。

覺得能得到一些拍攝芭比的靈感，而且也是選擇了我很愛的電影中的幾部。首先是《2001太空漫遊》，理由應該很明顯。

其他的，比如說音樂片《瑟堡的雨傘》，色彩和音樂的質量都很高。雅克·德米導演在一幅畫面中加入4種不同的粉色，但效果又不會覺得很勉強，就是純粹的美。

雅克·塔蒂導演的《我的舅舅》，當然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不徐不疾的幽默很有魅力。實際上在設計美泰公司的布景的時候，多少參考了這部電影。

還有《雨中曲》，這是史上最棒的室内攝影的歌舞電影之一。真的是很美的作品。片中也有Dream Ballet（1940年代左右開始在歌舞片中出現，反映作品主題的、沒有唱歌或台詞的舞蹈場景）。其實這次我們也做了這個，也就是“将Dream Ballet複活！”這樣。

-真想早點看到，好期待！

還有剛才提到的《女友禮拜五》，是Screwball Comedy（1930-1940年代在好萊塢很多見的一種喜劇電影子類型，特點是對話節奏恰到好處、事件一個接一個發生）的代表作。我想以此為例向劇組展示，即使台詞講得又多又快，觀衆也能很好地理解。

也放映了沃倫·比蒂自導自演的《上錯天堂投錯胎》。有人向我推薦說這部影片是很通俗的，同時又是關于人的故事。是一部很有魅力的作品，沒法不愛上登場人物們。

放映《綠野仙蹤》是因為它是Matte Painting（合成實拍畫面與背景畫的技術）史上最美的電影。還有《崩潰邊緣的女人》是因為它情緒很激昂，色彩我也很喜歡。

邁克爾·鮑威爾和埃默裡克·普雷斯伯格共同執導的《紅菱豔》和《平步青雲》，有着獨特的戲劇風格和鏡頭效果，觀影的時候非常開心。我覺得它們是有獨一無二個性的天才之作。

其他還有一些放映過的電影，不過大緻上就是這樣。

-《伯德小姐》、《小婦人》、《芭比》，一路走來，漸漸地與貼近日常的故事越來越遠，也有視野變得更寬廣的感覺了。您自己感覺如何呢？

很不可思議。把迄今的這三部作品并列在一起看，到底它們之間有什麼關聯呢？會這樣想也無可厚非。不過對我而言，不論哪部作品，都以各自不同的觀點和我自身密切地關聯着。《芭比》乍一看可能沒有這種感覺，但對我來說和（自傳性質的）《伯德小姐》是一樣很個人的。

我對于《芭比》和《小婦人》的喜歡在于，創造出不存在的世界的這種感覺。和工匠還有藝術家們一起齊心協力。我們在拍芭比的時候，經常提到的一個詞組是“authentically artificial”。

也就是說，比如畫出來的天空，是假的，但是卻有着像實物一樣的質量。人們常說越是掩蓋真實，真實就越是會顯露出來。我覺得手工制作的東西，也正是能顯露真實的東西。

【訪談刊載日期：2023.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