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總是破碎的片段,而現實往往是連續的影像。但是現實中充滿了痛苦和遺憾,一個男人,他凝望到一張美麗的女性的臉,僅僅幾秒鐘,他就愛上了這個女人。但是悲傷的是,她隻存在于他的回憶中,那隻是一張張靜止的畫面,伴随着男人的低語,如同實驗電影《堤》中的一幕幕靜止幀;而現實則是運動的景象,你可以真切地在其中歡笑和哭泣,如同電影《迷魂計》和《十二猴子》中的凄美愛情故事。

《堤》是在《迷魂計》問世之後四年誕生的,它其中有一些片段對《迷魂計》進行了緻敬。第一個片段是象征着愛情的項鍊。《堤》中女人問起男人的項鍊,那是男人從戰争開始時就戴上的,但是男人欺騙了她,他編造了一個理由來搪塞女人;《迷魂計》中的項鍊則是朱迪僞裝成瑪倫時用來欺騙警官的,因為畫像中被丈夫抛棄的卡洛塔手裡就拿着這條項鍊,朱迪想讓警官以為死去的卡洛塔附身到了自己身上。朱迪在陰謀完成後卻不小心愛上了警官,她留下來這條項鍊,并且不願意遠走高飛,當警官再次遇到她并且偏執地把她變成瑪倫時,朱迪一步步妥協,成為了警官滿足自身necrophilia的傀儡--警官愛的一直都是死去的卡洛塔--并且不自覺地戴上了那條項鍊,最後這條項鍊也讓警官識破了真相,就像莫泊桑的同名小說一樣,這個故事充滿了巧合與意外。兩條項鍊都象征着愛情中的諾言和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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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片段是象征着時間與輪回的樹幹。一個人出行總是漫無目的,而兩個人出行就會有一個目的地。《堤》中在過去和平年代兩人走到了一個花園,他們看到了一棵帶有曆史日期印記的紅杉樹幹,他聽到女人說出一個他聽不懂的單詞,于是他對女人說,我來自那裡,即核戰争後的現在;《迷魂計》中警官和瑪倫看着森林中樹的年輪,那上面被人們标記了年份,瑪倫指着卡洛塔26年的生命軌迹,說她自己從這裡出生,在這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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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馬克和希區柯克對男人和女人的臉的處理都很相似。兩部電影中女人都是被male gaze的對象,女人的臉美麗而又陰郁,被作為鏡頭中的主體,仿佛隻是為了滿足男性的scopophilia和xing幻想,當然你也可以叫它男性的單相思。而男人作為偷窺者和觀察者,他們的臉不會出現在鏡頭中央,而是在場景中作為側臉,帶着xing欲望和社會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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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猴子》是1995年的科幻電影,它借鑒了《堤》中的科幻創意,訴說了一個悲傷的長篇故事,在科幻點上《十二猴子》緻敬了《堤》。

一,兩者的現實世界都遭受了毀滅,成為了末世,末世下還存在着壓迫與剝削,科學家對囚犯做着慘無人道的實驗。《堤》中地球爆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核武器毀滅了地球,所有的城市都被炸成了廢墟。存活下來的人們,有些是勝利者,有些是囚犯,他們守護着老鼠一樣的王國,科學家壓榨着囚犯,把他們逼成瘋子。《十二猴子》中五十億人類死于病毒,僅剩的人們在地下制訂了法律和監獄,科學家強迫一批批囚犯進行時空旅行來收集病毒信息,很多人都被逼成了瘋子。但什麼是瘋子,什麼是正常人?《十二猴子》中說精神病學是新的宗教,它決定了誰是瘋子。皮特說在消費主義社會裡,你不去消費就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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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者都對“外祖母悖論”作出了同樣的诠釋。人類這個物種做出過太多後悔的事,他們總會嘗試着回到過去,改變過去發生的事,來挽救末世,或着找回已經逝去的愛人。但如果你穿越到過去殺死了你的外祖母,那時她還沒有生出你的母親,那麼你就不會出生,你又是如何殺死你的外祖母的呢?這就是外祖母悖論。這兩部電影對這個悖論都作出了相同的诠釋:你無論如何都殺不死你的外祖母,你回到過去所做的改變反而推動了曆史的發展,讓曆史變成現在這樣,即你穿越到過去嘗試殺死外祖母的行為,反倒讓外祖母活了下來,生出了你。

《堤》中男人童年時看見了一個女性在對她微笑,之後他又目睹了一個男人被槍殺,這一幕使他在戰争期間一直記住了那張女性的臉。科學家利用男人的妄想來做時空旅行實驗,男人回到和平年代與女人交談,他擁有了時空旅行的能力,不過他在未來和過去之間選擇了過去,她覺得那個女人在等他。他回到了自己童年時目睹女人的那一天,這時他才發現那個女人隻是科學家的誘餌。從未來穿越來的科學家槍殺了他,這一幕被童年時的他記住……

《十二猴子》中1996年世界被病毒毀滅,科學家讓囚犯們回到過去搜集病毒的信息。于是從遠古年代到中世紀再到二戰,不斷有囚犯被送過去,他們散發着1996年人類毀于病毒的預言,基督教中于是有了人類将于1996年毀滅的啟示。這些過去的預言和啟示讓一名病毒學家醒悟,他開始相信自己是被上帝選中的執行者,人類虐待動物,破壞環境,罪孽已經無法償還,他在1996年散播了病毒,讓世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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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是一部美麗文藝的實驗電影,它的每一幀靜止畫面都诠釋着哀鴻遍野的悲涼末世、訴說着愁雲慘淡的凄美愛情。

讓我們來看看這個男人夢中的女人(下一圖),微風吹過女人的頭發,她在微笑,她在思考,美麗的她象征着末世前美好的生活,她萦繞在男人的心頭,經久不散;下二圖中女人睡了過去,她做着奇異的夢,就像莊周夢到了蝴蝶,已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這些畫面與其他悲慘的末世景象形成鮮明對比,她就像冬日雪原上一朵嬌美的花,是那樣地美麗動人,牽動着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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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朝聖的音樂,一幕幕廢墟景象映入觀衆的眼簾,這是二戰時的城市照片,電影用來表現核戰争的慘絕人寰。曾經的文明,曾經的創造,都被瘋狂的戰争所毀滅,隻剩下瓦礫上的硝煙,搖搖欲墜的樓房,訴說着暴殄天物、屠殺生靈的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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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兩幅破碎的雕像(被和諧),表現着被戰争屠害的人們所遭受的苦難。左下圖中的女人拿着自己的頭發,她的頭卻殘缺着,她或許曾經有過自己的夢想,自己的人生,如今卻被戰争損毀,被曆史遺忘;右下圖是男人和女人相愛的情景,他們的身體與靈魂交織在一起,感受着性與愛的美好,但戰争毀了他們,女人的頭和手臂被炸掉了,男人的腳被炸爛,兩具殘破的軀殼擁抱在一起,愛情就這樣被戰争所毀。

男人倒了下去,他因為自己的妄想被現實殺害,他的身體宛如拿着鐮刀的死神,不過死者卻是他,他再也見不到自己夢中的女人,他終于明白自己的命運一開始就被固定好,怎麼也無法擺脫。這就是死亡,意識開始模糊,感知和智慧終于跌入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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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電影就這樣落幕,三個海枯石爛的愛情故事,三個碧落黃泉的絕望宿命,三個滄海桑田的動蕩世事。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拍攝電影的演員和導演或許會死去,但每個看到這些電影的人都會椎心泣血地哭泣,你看,隻要活着的人還活着,死去的人就不會死去,死去的人會永遠被活着的人銘記。